朱仪自然不会不管,要知道,他此次过来,可不是来得罪人的。
于是,顶着太上皇暴怒的眼神,朱仪跪地,道。
“请太上皇息怒,听臣一言。”
朱祁镇脸色阴沉的简直要滴出水来,望着朱仪冷声道。
“你想说什么?”
尽管刚刚太上皇的种种表现,已经很明显的告诉朱仪,他并不想听到这种话,但是,朱仪依旧深吸了一口气,朗声开口。
“臣斗胆,请太上皇照舒良所言,将一应人等交出,任朝廷处置,以全天家和睦,朝廷体面!”
“你说什么?”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朱祁镇的神色越发难看,眯起眼睛,像是要重新认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一般。
片刻之后,朱祁镇冷笑一声,道。
“朱仪,你莫要以为,朕倚重于你,便可不知进退,朕虽居南宫,但世间忠直之臣数不胜数,得了几分颜色,便想来教训朕吗?”
应该说,在这一刻,之前朱仪在朱祁镇面前累积的好感,一下子被消磨了一大半。
此刻的朱仪,在朱祁镇的眼中,更像是一个挟功自傲,不知上下尊卑的放肆之辈。
与此同时,感受到太上皇的情绪,朱仪也知道,事情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于是,他定了定心神,继续冷静开口,道。
“陛下,臣万万不敢有教训陛下之心,只不过,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臣之父祖,为陛下殚精竭虑,誓死效忠,以命相搏,不惜己身,是希望陛下能够安然康泰,不被奸人所误,不被奸计所害。”
“臣身为成国公府子孙,虽已身无爵位,但是,仍旧不敢丝毫忘记父祖教诲,臣之所言,句句是为陛下所虑,想陛下当年执掌神器时,身边多少阿谀奉承之辈,而今何在?”
“臣固知此言会惹陛下生怒,然若能护陛下周全,臣身死尚且不惜,何况受陛下之怒尔!”
不得不说,这番话的确有用。
尤其是朱仪的那句‘虽已身无爵位’,成功的让朱祁镇想起了刚刚结束的春猎之上,朱仪宁愿放弃复爵的机会,也要替他拿到东宫幼军的举动。
欠着人家人情,自然就有些气短。
看着底下一脸诚恳的朱仪,朱祁镇心中气消了不少,但是,又没个台阶可下,只得轻哼一声,继续冷着脸道。
“好,那朕就给你个机会,听听你这逆耳之言,到底是怎么个忠法!”
话音落下,殿中便明显听到有人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却不是朱仪,而是他身旁的孟俊。
天知道刚才,虽然太上皇训斥的是朱仪,可孟俊却比他还要感到惊惧。
要知道,刚刚在宫门外头,他已经答应了,要把人带出去,要是到时候交不出人,可不仅得罪了舒良,连胡濙也要给得罪了。
然而悄悄的打量了一下朱仪,孟俊又忍不住感到一阵自惭形秽。
瞧瞧人家这不动如山的样子,都是同龄人,差别咋这么大呢……
孟俊的想法,朱仪无暇顾及。
他很清楚眼前这位太上皇的性格,往日的‘功劳’只能暂时让对方平静下来,若自己拿不出合理的解释,这次进宫,怕是要起到反效果。
于是,沉吟片刻,朱仪似乎在想该从何处说起,就在朱祁镇和孟俊都以为他要长篇大论的时候,朱仪却只是开口简单的道。
“陛下,刚刚孟指挥使已经将宫外发生的事情说的很清楚,但臣斗胆想问一句,陛下可知,臣为何会恰巧在这个时候,赶到宫门外,恰巧阻拦舒公公闯宫呢?”
朱祁镇皱了皱眉,略略冷静下来。
这的确是个问题!
他是见过这个舒良的,宣府的经历记忆犹新,他很清楚,这个奴婢手段狠辣,心性果决,不是什么拖延犹豫之辈。
可这一次,他若真的实心闯宫,这犹犹豫豫,不敢强行阻拦的孟俊,怕是什么用都不顶。
这种情况下,舒良竟然在外头拖延了这么久,的确是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