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这是为了全敢言直谏,被贬出京的好名声,二则,这也是为了维护皇权的体统。
毕竟大规模的犯颜直谏,是冒犯皇权的,若一点惩罚都不受,也说不过去。
前几日的大朝会上,陈镒虽然是迫于形势,半推半就的带着群臣进谏,但是到底算是这些年来,情势最激烈的一次进谏,受些打压,本应是分所应当之事。
所以陈循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让陈镒出京。
出京巡视,看似是好事,但是现在这个局面,既危险不说,还容易得罪人。
到了陈镒这等地步,这种事情办好了是分内之事,办不好就是一定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算得上是惩罚他前番的逼谏之事。
但是陈循却没想到,郕王会拒绝。
想了想,只能归于郕王刚刚稳住地位,想要笼络人心,怕被人议论打压谏臣,于是继续道。
“殿下所言亦有道理,若此策不可,那便只能自京中大臣当中择一人,授右都御史衔,出巡各边。”
这个就算是退而求其次的策略了。
右都御史和左都御史理论上平级,都是都察院的掌事官,既然陈镒抽不开身,那就只能另外提拔一个人上来,虽然威望可能略有不足,但是也大略也是能够镇得住的。
朱祁钰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可以,不过京中大臣,如今可提拔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恐一时也难有人选,不如自外调如何?”
右都御史通常情况下,是外出巡视的最高风宪官,虽然不是坐堂官,但是也是位高权重之辈,再进一步便是七卿,自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授官的。
至于陈镒,前世的时候,朱祁钰的确将他派出去了,不为别的,正是因为逼谏之事。
但是这一世,朱祁钰心胸和前世不同陈镒此人,官持大体,中正平和,又和于谦交好,他另有用处。
为了此一节,朝臣们所谓的潜规则,他只能选择性无视了。
事实上,到了如今,朱祁钰也并不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加强自己所谓的权威。
再说陈循的提议,他说的倒是挺好,但是以朱祁钰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他本人,是更希望能够让陈镒出京的。
文臣当中,自然也是有所争斗的,陈循是翰林一脉,在朝中的势力不算强大,但是在翰林院有不少门生故旧,但凡有机会,他就会更倾向于在朝中培植势力。
陈镒如果出京巡视,那么分掌都察院,督运粮草这两桩差事,自然要有人接手,而且这个当口,往往是官升一级接手,简直是白捡的升官机会。
建议提拔京中官员,出外巡视也是一样的道理,如今的京中,有资格能够提到右都御史级别的,无非那么寥寥五六人。
据朱祁钰所知,其中有两人以上,都是出身在陈循掌院之后的翰林。
这点小心思,他还是看得透的!
接连两个提议,都被拒绝,再抬头看见朱祁钰饶有意味的目光,陈循也忍不住老脸一红,道。
“殿下所言甚是,在外大臣,的确可选之人,要比京师官员余地大些,不过臣非吏部之人,对外臣了解不多,一时之间倒也未能有所人选,不过世用兄入仕得早,多数外臣,他都曾见过。”
到了这个时候,陈循还看不出来朱祁钰的意思,他可就白在朝堂上呆了这么多年了,于是不再多说,将话头交给了一旁的高谷。
高谷心领神会,道:“殿下,都察院右都御史王文老大人,如今正在陕西巡视,此人久历台宪,深受先皇信重,人品刚毅,可当大事,正统九年,王公曾巡视延绥、宁夏边务,资历能力皆足以镇之。”
朱祁钰笑了笑,脑子里顿时浮现了那个固执的倔老头的形象。
这个人他可是不陌生。
永乐十九年进士,历任监察御史,陕西按察使,右副都御史,大理寺卿等职。
正统十年,他被拔擢为都察院右都御史,接替陈镒镇守陕西,如今已经有差不多快五年了。
没记错的话,在他镇守的这几年当中,陕西一直都相当安稳。
此人亦是他前世十分信重的大臣之一,性格刚正,不喜与人结交,因为他的脾气,得罪了不少朝臣,但是不论是资历能力,还是对朱祁钰的忠心,都是实打实的。
而且同时,他也是朝中鲜少的,在心中将土木之变的过错完全归于天子的朝臣,一直到南宫复辟之前,哪怕是在易储这样的事情上,王文也坚定的站在他这一边。
只可惜,夺门之变的时候,和于谦一同被杀了。
想了想,朱祁钰道:“既然如此,便将王文召回,本王见过之后,便命其赴边境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