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民心可用不可欺!”
杜宁微微抬头,却见天子脸色慨然,看着他道。
“所谓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可覆舟,杜卿,你身负皇命,出镇地方,便是代朕守护一方黎庶。”
“既是如此,便当事事处处,以百姓为重,且不可将百姓放上秤砣,衡量得失,所谓因国家之利,而无视一方百姓之性命者,奸佞之徒也!”
这应该算是入殿之后,朱祁钰首次这么认真的对杜宁用告诫的口吻开口说话。
而且,如果杜宁没有记错的话,天子鲜少会如此斩钉截铁的下下定论。
由此可见,天子此刻的态度有多么的严肃。
不仅如此,说完之后,天子似乎是觉得解释的不够清楚,又继续道。
“昔者靖远伯王骥,文武双全,上马能战,下马能治,为我大明立国以来,首个以文臣封爵之人,可称社稷功臣也!”
“但是,如今何在?”
“朕知道,朝中颇有大臣,觉得朕不念旧情,仅因平越之事,便将一位国之干城罢职流放,既不近人情,又不顾朝局。”
啊这……
杜宁额头上的汗都快下来了,连忙开口,道。
“陛下,王骥忧惧避战,乃是咎由自取,陛下依律处置而已,群臣岂敢有所非议。”
对于这种说辞,朱祁钰却只是笑了笑,道。
“不必如此安慰朕,当初,对于是否救援平越,朝中一直都颇有争议,就连于谦也一度觉得,大将在外,理当有临机专断之权。”
“乃至是平越之事后,依旧有大臣觉得,王骥乃是审时度势,为了避免官军损失,等待战机,所以才没有救援平越。”
“但是,朕不这么觉得!”
最后这句话,杜宁莫名从其中听到一股坚定之意。
微微抬头,正好和天子的四目相对,杜宁只看到对面天子的目光灼然,带着愤怒,又带着沉静。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同时出现在天子的身上,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紧接着,天子的声音响起。
“大明如今的疆土,皆是太祖,太宗一寸寸打下,祖宗疆土,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
“但是,这疆土,不该是一座空城荒地而已!”
“疆土丢了,可以再收,朝廷上下精诚团结,卧薪尝胆,终有收复之日,但是百姓民心,一旦坍塌,便是覆水难收。”
“平越不过一小城尔,但是,当王骥为了所谓战局,为了减少牺牲,打算放弃平越的时候,他就是将这一城的军民百姓,当做了可衡量的筹码。”
“将士在外死战,便是为了保护万民黎庶,若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易子而食,困死不救,那这疆土要来,亦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看着冷汗津津的杜宁,朱祁钰也意识到,自己的口吻有些严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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