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朱祁镇狰狞的脸色,袁彬反倒放下了些提着的心。
心如死灰才是最可怕的!
只要有情绪,就说明还有希望,于是他止住哭泣,继续道。
“皇上,为今之计,保重安危才是最紧要的,我大明有百万官军,只要您能回到京师,区区瓦剌,不过您挥手一击,到时定能一雪今日之耻,只是如今,局势艰难,您还需多加忍耐,和那瓦剌虚与委蛇,万万不可冲动啊!”
朱祁镇闭上眼睛,腮帮子狠狠的抽动两下,良久才睁开眼睛,道。
“袁彬,哈铭,你们放心,朕会好好活着,等回到京城,朕一定会一雪前耻,更要厚赏你二人,方不负你们对朕的一番情义。”
哈铭和袁彬二人纷纷下拜,一颗心也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这个时候,袁彬的伤口已经彻底裂开,血痕斑斑甚是吓人,他自己更是再也撑不住,疼昏了过去。
所幸的是,伯颜帖木儿派来的军医,就在隔壁候着,哈铭连忙跑出去叫人,折腾了大半天,直到天色都微微泛明,才总算将伤口重新包扎好。
朱祁镇看着依旧昏迷的袁彬,不由得有些自责,道。
“袁彬为朕,当真是尽心尽力,不顾生死,朕方才一时失神,竟没想到他伤的如此重……”
哈铭将军医送出去,转回头来,听到这番感慨,劝道。
“皇上放心,只要您能安好,不管是臣还是袁校尉,都甘愿赴死,话说回来,今夜袁校尉能够脱险,还是托了伯颜帖木儿的福,特意将军医留在您的帐旁。”
说着,哈铭似是想起了什么,心中一动,压低了声音道。
“皇上,臣斗胆而言,这么多的瓦剌人当中,那伯颜帖木儿似乎,对皇上要友善得多,您不妨……”
听了哈铭的话,朱祁镇眉目间闪过一丝犹豫,想了想,还是道:“这不是一日之功,还是等袁彬醒了,我们再商议。”
…………
草原深处发生的一切,除了当事人之外,无人关注。
九月的第一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年轻而又庄严的紫禁城,奉天殿高大的宫门被缓缓推开,中正高昂的大乐声,响彻整个宫城。
大明这个命途多舛的帝国,将在今天,迎来新的主人!
尘封许久的御座之上,朱祁钰身着玄色龙纹袍,头戴十二旒冕冠,手执大圭,目光越过冕旒,望着御阶下肃穆而立的群臣。
司礼监秉笔太监金英侍立在旁,手中徐徐展开一卷圣旨,声音洪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皇考宣宗章皇帝仲子,奉藩京师……会有使自虏中还者口宣大兄皇帝诏旨曰,宗庙之礼不可久旷,朕弟郕王年长且贤,可当大位,朕于虏中禅位于郕王,命其继统,以奉祭祀……于九月朔日祗告天地,宗庙,社稷,于奉天殿即皇帝位,上大兄皇帝尊号为太上皇帝,徐图迎复……”
内容,和之前议定的差不多,说到底,外朝大臣们还是没有拧过这位郕王殿下,当然,现在该称陛下了。
诏书很长,金英足足宣读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读到了结尾。
“……惟敬仁诚可以安宗社,惟恭俭勤可以惠万民,尚赖宗室亲王协心藩屏,爰暨中外,文武贤臣同德匡辅,弘济重大之艰,永隆雍熙之治,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因局势艰难,所以和册封东宫的大典一样,礼部省去了许多的繁文缛节。
宣读诏书结束之后,群臣在礼官的指引下,行三拜九叩之礼,山呼万岁之后,这边便算是礼成。
随后三品以下的低阶官员退场,而其余的大员,则是随新君一同,前往奉先殿,敬告天地祖宗。
再之后,往慈宁宫拜见皇太后,往景阳宫拜见新君生母。
饶是礼部已经将典制的细节一删再删,但是终归是登基大典。
作为国家最重要的仪典,哪怕再简略,也还是从黎明忙到了傍晚,朝廷上下的所有人等,皆是整整一天都不曾停下。
但是这种繁忙,却是秩序井然的繁忙,至少,天位已然邸定,大家再忙,心都是放到肚子里的。
底下官员如何不提,翌日一大早,群臣来不及好好休息,就重新来到了宫门前。
新君登基后的第一次早朝,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