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谁?!”十一岁的万月竟学大人的样子吼了一声。
谢雨亭劝了老半天不见奏效,双手一摊道:“好了,算我白废话,反正你也长大了,也该让你知道。事实呢,就是我说的那样,你不是万家的孩子。月儿,现在你该明白,妈带你搬出来,也是让他姓万的看看,我们娘俩不是好欺负的。”
“我要回去!”还没等谢雨亭把话说完,万月已是泪水滚滚声嘶力竭了。
这是谢雨亭听到的女儿最为坚决的一句话,谢雨亭惊了,呆了,尔后突然放声朗笑:“还是你有种啊,比我强,好,有这句话,以后妈就放心了。”就在小万月惊讶于母亲神态的变化时,谢雨亭忽然说:“不过现在不行,现在你打扮一下,跟我去见一个人。”
那个寒冷的冬夜,外面飘着雪花,重庆的雪花并不好看,落到半空中就有一半先化掉了,掉下来的更像天女们的泪。万月缩着脖子,忍着胸被禁锢起来的痛,坐在黄包车上,在惨淡的街景中朝一扇幽深的门走去。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一扇改变了许多人命运的门,人们只知道那扇门的神秘,却不知道那扇门的恐怖。那扇门并不是谁想进就能进去的,进去了,你的人生就会成另一番样子。
接待她们母女的,先是一位老得有点变形的黄脸女人,也是后来万月才知道,那女人并不老,才四十来岁,不过脸黄倒是事实,容不得狡辩。黄脸老女人并没像万月期待的那样对她们露出笑脸,她龇开一嘴黄牙,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目光扫了万月母女一眼,然后拿地道的重庆话说:“我家先生不在,要么坐下等,要么改天再来。”
谢雨亭微微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道:“不要紧的,我们等一会儿。”
就这么着,万月紧挨着母亲,战战兢兢跨在椅子沿上。黄脸女人对她们的作为很是不满,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扭着瘦小干瘪的屁股上楼去了。
接下来的时辰十分难熬,万月至今还对那一天的情景记忆犹新。空荡荡的一楼只有她们母女,这家人一个也不露面,万月的眼神里开始露出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来时的气愤还有趾高气扬一点都不见了。她抬起目光,开始在屋子里四处乱碰。这真是一座豪华至极的屋子,万月虽是跟着万海波见过不少世面,但对这样奢靡和具有尊严的地方还是头一次领教。她看到了硕大的花瓶,精致而又具有某种气势。看到了形色各异的鹰,有的腾空展翅,有的跃跃欲试。还看到了一头凶猛的虎,她的身子哆嗦了几下,是被那虎的气势吓出的。后来她把目光从盲目中收回,努力镇静了下,顺着那块暗红色毯子朝楼上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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