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件事,却是太傅和太守,都对当日昭儿在介山所奏之《游子曲》,极为赞赏,想问家主要一份曲谱,带回研习。”李缘只当荀昭所奏,也该是荀家所传,所以直接向荀益问道。
“《游子曲》?”荀益顿时愕然,“我荀家虽然也藏有几份乐谱,却并未有这《游子曲》”
“哦。”李缘也是愕然,可看着荀益的神色,又不像搪塞。两人一起转过眼来,直直的看着端坐在一边的荀昭。
“咳……咳……”荀昭见两人都看着自己,顿时也是知道情况不妙。
那位卫太傅既然对自己如此器重,荀昭自然不会那么小气,连份曲谱都舍不得拿了出来,可问题是……荀昭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份曲谱给写出来。
如今的音律,只有“宫商角徵羽”五音,可荀昭的曲子里,却是有七音,要多上两个。
就算荀昭随便找两个字,把“4”和“7”两个音添上去,那卫太傅也看不懂是不。
可看如今的情形,这份曲谱不写也是不行了,否则别人只会当是自己藏私,落了下乘不说,还会得罪卫绾和文教。
荀昭思量片刻,心里已是有了对策,才缓缓站起了身,唤过晋福,耳语了几句。
“既然太傅大人和太守大人喜爱,荀昭也不敢藏私。”见晋福出去了,荀昭才回过身来,对着荀益和李缘略一行礼,“只是这《游子曲》,并非用普通的音律可以奏出,荀昭写不出曲谱,只能把此曲教于叔父,再请叔父帮荀昭带与两位大人。”
说话间,晋福已是拿了长篴过来,荀昭也不多说,横篴便奏。
一阵清扬的乐声,随着荀昭手指的抖动,像是高山流水一般喷薄而出,又似雾笼云罩,把整个前堂绕在其中。
如诗如赋,如泣如诉,荀益心头一颤,几幅画卷一般的情景,陡然在眼前现出。
近十辆大车,徐徐的行走在黄土古道之上,扬起的烟尘,遮住了眼前的天空。
回头遥望兰陵,已是渐成黑影,而遥远的河东,却路漫漫不知所在。
兰陵,河东到底何处才该是故乡。荀益的眼前,渐渐的湿润起来。
清音陡然升高,仿佛游子击釜高歌,游子悲故乡。
一曲奏罢,堂堂众人低头不语,久久无声。
“唔……”过了许久,李缘不禁抬头长叹一声,“真乃天籁也,今日方知,果有绕梁三日之说。”
“若果真能学了此曲,便是此生亦足。”李缘又沉思片刻,继续问道,“连着在抱腹岩上,贤侄夜间所奏一回,此曲我已是听了两次,只是其中有些旋律,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如何吹奏,还请贤侄指教。”
“叔父有所不知。”荀昭上前几步,把长笛递于李缘,顺手把上面的笛膜也给抹了下来,“荀昭所吹奏的,并非是五音之乐,而是七音。”
“七音?”堂内众人都是大惊,李缘手上一颤,几乎要把长笛落下。
自古以来,都是乐有五音,“宫商角徵羽”。眼下猛得听荀昭说有“七音”,怎能不大惊失色。
“叔父请看。”荀昭又从晋福手中接过一支长篴,也递于李缘,“适才荀昭所用的长篴,其实是被荀昭略修改过,只是若平常看,却看不出。”
李缘听荀昭这么说,连忙把两支长篴都拿起来看,却见其中一支的篴孔,果然稍微有些不同,只是如果不拿两支一起比较,却是极难看出究竟。
李缘的神色,顿时变得极为庄重。自古以来,乐都为大礼,而宫商角徵羽,也一直是乐之根本。
现在忽然有人说,乐可以有“七音”,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在全天下也会掀起一场赫然大波。
如果荀昭所说可证,那么自己虽然做不了“七音”之祖,但是作为荀昭第一个传授之人,李缘无疑也会名噪天下。那么这将是自己此次前来临汾的最大收获,兴许也是自己此生最好的机会。
“这便是贤侄适才所说,无法作谱的原因?”隐隐间,李缘已经无法把荀昭当作一个十岁的孩童对待。口中的语气,也变得恭谨了许多。
虽然荀昭只有十岁,但是其表现出来的才情和乐理,李缘已是觉得穷其一生怕是也无法追赶,更何况荀昭还只有十岁。如果再过二十多年,等荀昭也似自己这般年纪,真不知道他会达到怎样的一种境界。
传说中的圣贤,恐怕也不过如此吧。难道荀家自荀子之后,真的会再出一位圣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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