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骧的话说完之后,大殿内顿时沉寂了下来,朱元璋纵然是早有心理准备但已经面色阴沉,区区县令屁大点儿的官职,终其一生都难有入京叙职的机会。
可这个家伙却偏偏是朱家恩人的子嗣,朱元璋前两件追封刘继祖为义惠侯,其妻娄氏为侯夫人之后,还下过旨要让以后每一代的皇帝都要善待刘氏家族,爵位永袭与国同休。
刘春虽然不是当代义惠侯,但也是正经的刘家嫡系,若是杀了朱家忘恩负义的名声是免不了了,到时候刘春一死,他生前做过的那些恶事没人会管,那些好事者只会抓着忘恩负义诛杀恩人血脉这一点好好的过过嘴瘾,至于事实真相和受害者的公道,谁在乎呢?
毛骧也知道自己传来的消息是个麻烦,当即就倒在地低着头说道:“御史钦差的信件明日就会到京,是否要安排刘春意外身亡?”
这倒也是个解决的办法,人死账消,刘春意外身亡之后钦差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他们也清楚皇家能做出这个让步已经很难得了,朝廷官员最多也就是私下议论几天,有文才的再往自己写的书上记那么几笔,说到底义惠侯刘英不追究,谁会在乎他弟弟死了。
朱元璋看了眼儿子,掩耳盗铃终究非是王道,也有违他肃清吏治的决心,想要扭转贪腐苛政的风气,那只有把官员们的体面扒下来,让淋漓的血骨露在外面,让天下人都知道,朝廷面对贪赃枉法之徒,绝无一丝宽纵!
也只有这样往后儿子接手的时候,这天下才是能是吏治清明的,朱元璋清楚很多事他能做,但儿子不能做,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肃清吏治必须由他贯彻执行,等到儿孙那一代就能安享江山了。
反之若是他想做个完美无缺的开国太祖,那儿孙就有的是罪要受了,朱元璋突然感觉刘春来的也正是时候,现在能有这么一个跟皇家亲近的人去死,这也是一桩好事。
尤其是他身份颇为巧妙即是文官也算勋贵,正要能把肃清贪腐的范围扩大,把武将勋贵也拉进来,事实上朝廷至今主要针对的还是文官集团,武将勋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标还记得自己母后当时织着布鞋沉声回答:“分封爵禄偏爱外戚之家,这样不好,他们无功无劳就与浴血奋战的将帅们同朝为官,重八你往后还如何服众?赐下一些粮食布匹让他们安心耕种就够了。”
父皇败兴而回,而母后依旧是低头忙着手里的活,不过朱标看见了几滴眼泪摔落在马皇后手里的鞋面上。
那时朱标就知道自己母后不是不在乎她的族亲,只不过是更为大局考虑,朱标也没说什么,不过往后逢年过节都会以马皇后的名义送去不少粮食。
就在朱标思索的时候,老朱颇为烦躁的站起身走动了起来,定下了刘春要死,他就越发回想起少年时候的窘迫,家中父母兄长的尸体无处安葬,他到处求人磕头请求能有人施舍给个合适的土地让家人入土为安。
就在求而不得痛不欲生之际是刘继祖帮了他,当时他就发誓往后定然图报,可而今却要杀了自己恩人的二儿子……
若是无能为力也罢了,偏偏刘春的死活就在他一念之间。
朱标看在眼里却也不好想劝,他也清楚自己父皇既然定下了,那就不可能再改,可心中的愧疚却是无法避免的。
朱元璋走到窗户边喘了几口气:“标儿,你答应爹,往后刘家一脉绝不可断了香火,一定要让他们安详富贵,就是嫡系死绝也要让旁系补上,义惠侯的爵位世袭罔替!”
朱标站起身躬身说道:“刘家与我朱家有大恩,儿子绝不会让义惠侯断了香火,往后子孙也是如此。”
朱元璋这才松了口气,他不在乎自己发达之后许下的诺言,可放不下自己还是朱重八时的经历,更何况刘继祖帮忙安置的是他的亲爹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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