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一个军户村子,男人都死光了,只剩下妇幼孤老,他们说出几个名字,臣还真的听说过,他们都在北京保卫战时战死了的。”
“可他们的职缺,已经有人顶替了的,其中一个,还在锦衣卫,臣记得清楚,他说自己父亲战殁在北京保卫战里。”
“可臣在那个村子里,找到了战殁者的儿子!”
“他打断了自己的腿,在集市口讨饭呢!他今年十六岁了,腿也残疾了,瘦的跟麻杆一样,说自己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吃饱饭是什么滋味!”
“他告诉臣,他没收到抚恤,哪怕一个铜板都没有!他的户籍,不知为什么,从军户变成了匠户!从良.民变成了贱民,他不得已抛弃了户籍,做起了流民!”
“这样的人,不止一个啊陛下!”
“臣按照户部的名单去找,很多都没有了户籍,若按照军户去找,一个人都找不到!可去贱籍里面找,全都能找出来!”
“甚至,他们的名字,在京营、锦衣卫、禁卫中都有一模一样的名字!”
“当查到这些的时候,臣就知道,捅到了马蜂窝!”
“所以连夜进宫,想把这件事禀告给陛下!”
“但这些功臣之子生活实在太苦了,他们哀求臣给他们一点吃的,臣恻隐之心下,就带着他们去内帑支取粮食、布匹等物。”
卢忠流泪道:“回来的路上被人打劫,被人砍了十几刀,臣招揽的三个缇骑被砍死!”
“臣进宫的路上,又遭遇伏杀,胸口这道伤口,就是在宫门口留下的!臣差一点就死了!”
卢忠说话有点语无伦次。
朱祁钰捋一下:“你是遭遇两次伏杀?第一次是谁?有眉目了吗?”
“第一次,应该是帮派势力,他们是抢钱来的,应该和土木堡遇难遗孤有关系。”
卢忠思路还算清晰:“而臣进宫时,应该是有人阻挡臣入宫禀报,试图杀死臣,幸好宋伟指挥使在宫门上放箭,才吓退了贼人,臣得以保存性命!”
宫门口,第二次伏杀了!
第一次是金忠,第二次是卢忠!
针对的都是朕的人!
他们真是阻拦卢忠禀报此事吗?
其实,卢忠禀报的结果,朱祁钰并不震惊,因为他非常清楚,明朝就是从宣宗时代开始腐烂的。
宣宗时期,私役成风,**成风,走私成风,兵备废弛等等,简直数不胜数。
到了如今,这些既得利益者已经形成了庞大的集团,皇权不在手里的朱祁钰,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所以,朱祁钰并不认为是既得利益者阻拦卢忠禀报此事。
而是例行刺杀,是在杀倒向皇帝的人!
任何人!
只要倒向皇帝的,都会遭到刺杀!
今天是金忠、卢忠,未来可能还有王文、范广等等,只要倒向了皇帝,就会遭到刺杀恐吓!
这就是来自陈循的报复!
“陛下!他们冤枉啊!您要给他们做主啊!”卢忠挣扎着跪在地上,哀求着皇帝。
“卢忠,你想过没有,为何你能活着,把这些事说给朕听?”
朱祁钰叹了口气:“因为朕管不了,就算气死了朕,朕也拿这没办法!”
“啊?”卢忠满脸懵。
“朕不骗你,真的管不了。但朕向你保证,今天朕管不了,等朕拿回皇权,第一件事就是给这些功臣之子一个公道!”
朱祁钰眸中厉光闪烁:“你回去告诉那些孩子,就说朕知道了!朕欠他们的,大明欠他们的,朕早晚有一天给他们一个交代!”
卢忠有点反应过来了,皇帝处处掣肘,只看有人敢在宫门口截杀,就知道,皇帝已经被逼到角落里了。
“陛下让臣做什么!臣就做什么!哪怕把这天掀开,臣光棍一条,什么都不怕!”
卢忠趴伏在地上表忠心。
“好!卢忠!你从内帑多多支取一些粮食,给他们送去,能从军的便从军,若实在不能的就给他们找找生计,别让他们去要饭了,朕能做的暂时只有这些。”
朱祁钰扶起卢忠:“你要尽快组建缇骑,不要再查了,查出来又能如何?朕都管不了,何况是你?”
“迅速组建缇骑,帮朕去查张軏!内承运库丢失的银子,盗宝的主谋很有可能是张軏!”
“朕给你特使之权,全权交给你调查!”
“卢忠,你可以追不回银子,但朕要张軏的把柄!等张軏回京之日,就是他殒命之时!”
朱祁钰目光闪烁。
“臣明白!”
卢忠犹豫道:“臣担心,有人会把此事在朝堂上公之于众,拿来攻讦陛下!还请陛下早做准备!”
朱祁钰瞳孔一缩,卢忠看到的,可能是有人让他看到的。
逼着卢忠去查,就是逼着朱祁钰去查。
倘若朱祁钰查,就会落入圈套里。
若不查,就会成为朝堂上攻讦他的手段。
这手法,眼熟啊!
陈循!
你居然拿受害者当枪,来攻击朕,你也配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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