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逵本来就很阴沉的脸色,这时沉到了底,手掌在剑柄上轻轻移动,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立刻动手。
胡桂扬继续道:“我是南司校尉,执掌癸房,奉命缉拿装神弄鬼的妖人,关达子装成关公模样,当街招摇,我自然要问个清楚,他不肯下马,反而纵马前驱,我只好将他杀死,以验证真假。”
陈逵一愣,他已经准备好了几套说辞,无论对方怎么说关达子是强盗,都能光明正大地反驳,安一个多管闲事、杀贼不报的罪名。
胡桂扬只说关达子装关公,陈逵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对锦衣卫南司,他的了解不多,立刻招手叫来一名随从,小声耳语,随从也是一脸茫然,回了几句,匆匆跑出偏厅。
陈逵的脸色还很阴沉,但是已没有暴怒的迹象,“通州地界不平静,到处都是盗贼,跟野草一样,年年砍,年年长。”
“全仗大人镇守,地方方保平安。”胡桂扬微笑道,陈逵坐镇通州多年,抓捕的盗贼足以填充一座军营,胡桂扬所言并不全是奉承。
陈逵也没有受到吹捧的感觉,哼了一声,“你还知道通州由我镇守。”
“将军大名天下皆知,我从小生长于京城,每每想到通州有将军看守,夜里才能安然入睡。”
这就吹捧得有过过头了,陈逵的脸色终于稍稍缓和,“老子辛苦镇守通州,昼夜颠倒,一年到头睡不上一个安稳觉,所求无非是地方平静、京城无忧,可就是有人看不到老子的功绩,隔三岔五地参上一本,一会说我刑罚严苛、杀伤人命,一会说我不会谢恩、心存不满。”
陈逵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变得阴沉,突然抬手,在椅子扶手上重重一拍,骂了一句脏话,“手段不狠,何以平贼?老子就是一员武将,身边全是莽人,没一个懂得朝中的规矩,谁知道升官之后还得上表谢恩?你说,你知不知道?”
“要我说,怀着谢恩之心就够了,上表什么的都是虚饰。”
“对嘛。”陈逵终于被说到心坎上。
刚才离开的随从匆匆回来,大概是打听到了锦衣卫南司的具体职责,附耳告诉大人,陈逵嗯嗯几声,随后皱起眉头,扫了胡桂扬一眼,显出几分困惑。
如果胡桂扬刚被带到衙门就受讯问,他很可能也会强调关达子的强盗身份,可是被关在门房里的时候,他仔细想了想,决定只提“假关公”这一点,因为这可以归入他的职责范围以内。
看样子,这一招成功了。
陈逵挥手,示意众多随从、将官、文吏、兵丁全都退下。
很快,厅内只剩陈逵与胡桂扬两人,一个阴沉地坐着,一个微笑着站立,你看我,我看你,好一会谁也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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