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新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任毅的脑海之中。
任毅没有直视郁新的勇气,只侧过身,伸手拨动起黄河水,缓缓说道:“阁老,水火无情,更是无可预料,说什么家眷转移,听闻起来倒像是无稽之谈。”
“呵呵,是不是无稽之谈,走一趟原武就知道了。”
郁新目光沉稳地看着北岸。
任毅微微眯起眼睛,心头一沉。
经过几次的对问,任毅可以确定的是,郁新知道一些事,而这些事,却不应该是他知道的。
看着老谋深算的郁新,任毅撩起一串水花,冷冷说道:“无论去哪里,作为开封知府,自然需要陪大人走去看看的。原武是一个苦地方,不容易的很。”
郁新嘴角浮动出一抹浅浅笑意,转瞬之间便消逝不见,缓缓说道:“那就去见几个熟人吧。”
任毅惊讶地看着郁新,郁新却没有说什么,船一上岸,便走了出去。
熟人?
难道说原武知县苗继文,主簿张兴?
还是说,另有其人?
原武十分落后,可以称得上是贫困至极的地方。
洪武二十四年的大洪水,毁掉了这里的一切生产物资,包括绝大部分人口。
虽然经过几年人口迁徙,原武有了一些人气,人口也达到了两千户,勉强算得上是一个中等县,但原武依旧是破败不堪,穷困的让人心疼。
这里的人口,绝大部分是赤贫。
赤贫不是贫穷,贫穷只能算是手头拮据,但多多少少还饿不死,冷不死,渴不死。
隔壁牛家的,每天都要出苦力,却只能吃两顿饭,还吃不饱,说自己贫穷是可以的,但不能归入赤贫。
赤贫,那是真的一无所有。
什么时候吃饭,那得看树什么时候发芽,地里还有没有野菜,若是能守着柱子,等来一个兔子,那恭喜你,你可以暂时摆脱赤贫两天时间。
什么时候喝水,那也得看池塘的水还有没有,万一水枯了,最好是去黄河边喝点水。
去地主家井里打水喝?
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做好永远待在井底的心理准备,毕竟地主家的井很多,给你们一个两个的,也损失不到哪里去。
衣服?
哎,这个就不太好说了。
人知廉耻,那是解决了肚子之后的事,肚子都解决不了,一是没有脸,二是不能要脸,三是没人给脸,所以,廉耻也就不重要了……
几个人穿一条裤子,那是很正常的事。
老爹老了,不能干活了,裤子给大儿子穿,大儿子干活累个半死回到家,脱下来裤子,往床上一躺,裤子就被弟弟拿走了,晚上有点风,还得帮地主家扬麦子去。
后世人形容两个人关系好的时候,通常会用这么一句:他们好得像是穿一条裤子。
这句话的意思,可不是骂人家两个都是赤贫,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而是说他们关系似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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