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年轻拂袍袖,并未与她做言语上的纠缠,而是将目光望向溯州之后的邙山山脉,道:“此山脉绵延无尽,隐约有着诡秘可怕的气息,那些生灵宁愿在流州横穿而过,都不愿踏足一步邙山山脉,足以见其诡异之处。”
“没甚么好稀奇,不过是一处‘鬼府’而已,”季清婵不以为意,微微摇了摇头,“在我的本源记忆里,似这般散落各处的‘鬼府’,偌大的北俱芦洲之内根本数之不清。”
季月年侧身向她看来,道:“何谓‘鬼府’?”
季清婵愣了一愣,似乎不曾想到季月年连“鬼府”都不知晓,数息之后才道:“你当真不知?”
“不知便是不知,平白无故诓你作甚?”季月年心绪流转之下,却是想到了朱紫妖国晗光妖城之中的那些古籍,“若不是曾经在晗光地界通读了许多妖国纪事,只怕我现在连江陀府境都不知晓。”
其骨龄不足一千,平日里更是无时无刻不在修行,对于北俱芦洲北部的许多常识并不算太过了解。
季清婵忍着笑意,语气之中颇有些戏谑:“见你前时的样子,我还当你早就已经致知万物,原来你也有不曾知晓之事。”
“我若当真致知万物,又怎会在这北俱芦洲一角蹉跎光阴?”季月年摇了摇头,神思流转之下,却是已经隐约猜到了这鬼府的来历,“结合你方才的只言片语,此时我可以推测,这‘鬼府’应是下境之府,江陀府境的生灵若是神魂崩毁,真灵便会被邙山鬼府吸摄而来,前往下境轮回往生,季清婵,我说的可对?”
随着季月年将自己的猜测娓娓道来,季清婵掩藏在黑袍之下的神情也愈加震骇,沉默半晌之后,她才堪堪回过神来,缓缓道:“你之所言,与这‘鬼府’的真正来历一丝不差。”
每一个完整的府境之中都有一座鬼府的存在,而在北俱芦洲北部,似“江陀府境”这般大小的府境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夜色愈深,狂风渐急。
“季月年。”
季清婵在九瓣莲台边缘站起身来,语气有些凝重,道:“风势如此炽烈,不久之后极有可能诞生风之天象。”
季月年侧头看了她一眼,心念动间,九瓣莲台虚影四周尽皆涌上了灰暗的雾气,将自身气息遮蔽了绝大多数,继续朝着流州地境急速前行。
天地之间的雨无论大小,皆有可能存在着身鬼。
而在“风”之天象里,却有着更加可怕的物事。
风犼。
此怪物无影无形,有着天象诞生之物的共同特质,隐匿之能极为可怕。
其修力强弱完全取决于风势,若是风势只是勉强至了诞生“风之天象”的地步,其中的风犼便孱弱无比,面对那些蜕离了**凡胎的生灵只能悄无声息地隐匿而去。
可若风势足以滔天而起,这风犼便会变得可怕无比,甚至就连三灾太乙真境的生灵都有可能被其卷走了真灵。
但天象诞生的初衷并非是荼害生灵,若要躲避天象,实质上却是极为简单。
雨之天象,仅仅只需寻到一处挡雨之地,便不会再受到身鬼的侵袭。
而风之天象,却需停留在避风之处,才能免去风犼的卷杀。
风起之时,无处不在,真正的避风之处说来简单,寻找起来却是极难。
极北边陲根本诞生不出风之天象,江陀府境却是不同,故而在此处繁衍生息的凡俗之人家家户户都有着地窖的存在,一旦风势狂暴席卷而至,有了“风”之天象的预兆,便会躲入地窖或者暗室之中,无数光阴以来,此事甚至早就已经成了一种烙印在本能之中的日常习俗。
愈加可怕的罡风侵袭之下,甚至就连重重叠叠的云层都开始疯狂翻涌起来,季清婵行至季月年身侧,道:“我等需即刻落至溯州地境,寻找避风之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