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即使是大军主帅曹彬,也是赵家臣子,应该避让公主。但是赵邦媛经过这么些年,思想早已经转变,没必要因为这一些面子让人困马乏的大军等着,更没必要再去给人留一个飞扬跋扈的印象。
因此她在马车里对着卢梁燕说:“去跟礼部的人说,吾给大军让道。素素,你也去跟姊姊们说一声。”
两人都觉得公主脾气好的不像话。但也不敢怠慢,径自去了。
不料两人还没回来,倒是有一个骑着河曲马的高大红袍官员过来,下马拱手后,开口道:“臣西川制置使判签,大理寺丞寇准见过永国公主。贵主金安。”
这两个职位风马牛不相及,但在宋代就是这么奇葩,职官和差遣分开,又是还有寄禄官,反正邦媛的精神没往这里使过,只觉得有些奇怪,道:“寇判签有礼,大军进城。你作为随军官吏,怎么来吾这里?可是有事?”
要换了别人,邦媛未必会这么客气,但一来寇准青史留名,二来两人也有实打实的亲戚关系。
寇准却不怎么客气,或者说人家是真性情。他直接道:“贵主肯礼让大军,足见深明大义。不如就请您做个表率,以后请各位贵主出行都谦让公务,以为国朝长远计。”
赵邦媛:……
你别说是寇准,就算是岳飞,也不能这么登鼻子上脸吧。
我好心让路你还来跟我讲大道理,她向来没有那个人若犯我礼让三分的美德,直接道:“寇判签这话说的可真好,不如就直接上疏官家,以后皇家子女看着紫袍,哦不,红袍官员立即下马下车,以示尊重。主动让路怎么能提现士大夫尊贵呢?”
寇准从没有见过永国公主,虽也听说过大名,但只觉得是個有点脾气的小女孩罢了。王继恩都欺负到开宝皇后头上去了,身为人子杀了也就杀了。这次他来倒是不是故意折辱,就是觉得一些权贵太过分,想规劝或者说约束下一代。
但谁知道这女孩子如此犀利,这话他敢跟赵炅说嘛?
寇准皱眉,道:“臣不过是劝谏,公主何必出口伤人!”
同样的道理,许国公主忙道:“六哥儿就是操心的命,快进屋说话。”
赵邦媛这时也反应过来,赶紧说:“阿姊别慌,哥哥说的对,就是有人欺负我了。”
说着就把寇准在城门口的作为一五一十讲了出来,倒是也没有添油加醋。
但是这里的一位亲王、三位公主都不能接受。
赵舜华气氛道:“妹妹太客气了,这人好歹还算是我们的亲戚,不讲情分也不讲规矩吗?如此跋扈无礼,简直是蹬鼻子上脸,这天下还姓不姓赵了?”
许国公主更是生气,心想,要是皇叔父家的几位公主,借他十个狗,胆敢这么跟人家说话。她道:“六姐儿别生气,二姐夫不在家。我回去就请驸马上书重重参他一本。”
邦媛倒是没太大反应,道:“阿姊好意,但我觉得当真不用。这次西川是胜是败。咱们心里都有数,官家心里正憋着一口气呢,他这副作为,早晚自己给自己招祸,没得叫别人说咱们落井下石。只是劳烦姊姊们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万一他要是熬不过去了。我也要请娘娘不要伸手相助。”
晋国公主道:“那是自然,我们皇室子女最是守礼,哪能干预朝政。”
说罢大家都笑了,于是一起进去见了宋皇后。
宋皇后头梳蝉髻,带着金枝步摇,南珠流苏,身上也是极为难得穿了紫色蜀绣宫装,端庄不失贵气,但看到邦媛叩首的那一刻,内心还是忍不住颤动了。
我明明知道你不是那个我从小养育长大的孩子。可是这几年的风雨相伴。听到你出事的时候,我是那样的担心。那时我才明白,你在我心里也是不可或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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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黑寇准,他性格缺陷明显不然也不会让王钦若和刘娥两次斗倒。
我认为这是士大夫对于皇权的服从性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