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这话是他自己想说的,还是别人教的?
房俊看了看跟在李治身后的中书舍人柳奭……
须知原本房俊的强势就令一众皇亲国戚忌惮,而深受李二陛下器重更是令人嫉恨,如今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表现得这般亲近,岂不是更令房俊不容于众人?
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也……
若是一视同仁,大家自然没得说。一只鹤跑到鸡群里并不会受到群鸡的顶礼膜拜,反而会一致排斥,甚至扑棱着翅膀群起而攻之,誓要将这只彰显大家低矮蠢肥的“异物”驱逐,因为不是同类……
房俊自然不会甘于被人陷害,他便笑着上前婆娑着晋王李治的头顶,揶揄道:“不知殿下毛长齐了没?呵呵,不是姐夫不陪着你,实在是你姐夫我玉树临风赛潘安一只梨花压海棠,若是待会儿到了王府,那些王家的大闺女小媳妇儿都看上了你姐夫我,哭着闹着要嫁给我做妾,甚至有那成了亲的王氏亲眷非要与姐夫我暗通款曲自荐枕席,那可如何是好?殿下,您不能害我犯错误啊!”
李治瞠目结舌,柳奭面红耳赤,走位的皇亲国戚发出一声哄笑,尽皆忍俊不禁。
房二郎这嘴巴实在是太毒!
李治的王妃乃是太原王氏子弟罗山县令王仁祐之嫡女,而中书舍人柳奭的妹妹正是王仁祐正妻,亦就是李治的未来岳母。房俊这番话夹枪带棒,矛头直指柳奭,因为柳奭的妻子就是房俊口中的“成了亲的想要自荐枕席暗通款曲的女眷”……
柳奭气得脑门充血,他是饱学之士,向来标榜知礼唯谨君子方正,又出身于河东柳氏这样的名门世族,何曾有人与他说过这样的“污言秽语”?
他戟指房俊,怒道:“房俊,你……”
房俊却瞅都不瞅他,笑呵呵的对着周遭一群皇亲国戚拱手施礼道:“抱歉抱歉,这几日饮食不妥消化不良,总是腹有腐气,为免一时不慎便破门而出,污了诸位的口鼻,某这就去殿外透透风,排净了腐气再回来。”
众人纷纷叫绝!
不愧是诗才天授的房二郎,瞧瞧人家这话说的,通篇没有一个不雅之词,可是谁听不出来这就是在骂此间有人放屁?
不过柳奭到底是河东柳氏出身,中书舍人这个官职又是天子近臣,现如今又称为晋王的舅丈人,也没人敢表现得太过放肆从而太伤柳奭颜面。
一个个都憋得面红耳赤,忍得很是幸苦。
柳奭肺叶都快气炸了,也不顾殿内人数众多都向着这边窥视探寻,大喝一声道:“房俊,尔这率学无诞的黄口孺子,安敢如此欺我?”
房俊现如今爵位是开国县侯,官职是从二品,掌管京畿之地,乃封疆大吏的天下第一,柳奭这等话语的确是气昏了头,想他一个区区正五品的中书舍人,有何资格如此大声呵斥?
众人都紧紧闭上嘴静观事态发展,纷纷猜测难道房俊这是故意激怒柳奭,想要收拾他?河东柳氏与关陇集团历来交好,关系十分紧密,但是也没必要在这种场合对柳奭下狠手吧?
房俊面色阴沉,凝视柳奭,一字字道:“阁下是在跟本官说话么?”
柳奭虽然年岁不小,但是昔年世家子弟的娇纵性情却半分未减,此刻怒气上冲,不管不顾,嘶声道:“某就是再与你说话,又能怎地?便是房玄龄在此,某也是这么说,身为朝廷重臣,你还有一点家教么?”
他不管不顾,可别人不能任由他往房俊的枪口上撞啊!
李治虽然年幼,但是聪慧绝伦,听到柳奭这句话,差点吓死!
别人不知房俊的脾性,他这个小舅子如何不知?在他幼小的心灵当中,房俊那就是榜样一般的存在,虽然他时不时的表示出对房俊的不屑,可这也正是由于对房俊的崇拜导致的少年逆反心理作祟。
内心里,李治对于房俊是又敬又怕又佩服。
这样一个连皇兄李佑都敢打、大臣刘泪都敢打,在西域敢与突厥狼骑摆明车马正面硬撼两战全胜,在牛渚矶被数万山越叛民重重包围照样能杀得尸山血海的人物,你柳奭是要找死么居然敢骂房俊没家教?
这句话出口,就算房俊本不想把你怎么样都不行了!
被骂没家教,那不就等于是骂人家的爹无能?
李治反应算是快的,赶紧一面上前拉住房俊的衣袖,一面喊人将柳奭拖走。
晋王殿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低声哀求道:“姐夫,今日是吾大喜之日,给吾点面子,求你了姐夫……”
若是今日在自己的面前未来的舅丈人挨了打,自己这大婚还如何进行?
他现在也反应过来,刚刚柳奭在自己耳边的话语明显是挑拨离间,自己怎就迷了心窍听信了这家伙的话语,被当了枪使,前来招惹房俊呢?
看着房俊凶光毕露的眼神,李治激灵灵打个寒颤。
这位棒槌姐夫不会连自己也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