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声嘚嘚,马车在禁卫的簇拥下拐入大街,渐渐消失在越来越深的夜幕当中。
“咚咚咚”
远处长街的尽头传来净街鼓的声音,在寒风当中越传越远……
长孙冲背负双手,卓立在巷子里,仰起头望着两侧高墙夹起的一线天际,夜幕低垂,昏暗阴沉,一如他此刻心情。
滚烫的泪水肆意的从眼眶中涌出,他仅仅抿着嘴唇,眼神中透露这刻骨的仇恨!
“丽质……这都是你逼我的,千万别怨我……”
喃喃的低语,被寒风吹散,消逝在阴沉的夜幕之中……
“少郎君……”
一个亲随上前,低低的唤了一声。净街鼓敲过,便会有左右武卫的武侯和京兆府的巡捕上街巡查,自家这位郎君可是身背谋逆大罪的第一等钦犯,一旦被衙役们发现,诺大的長安城也无藏身之地……
长孙冲深吸口气,收拾情怀,压制下心底的伤感和怨忿,轻声问道:“准备的如何?”
那亲随稍稍犹豫了一下:“少郎君……如此做,是否有些不妥?毕竟殿下她曾是……”
“闭嘴!”
长孙冲历喝一声,怒叱道:“一个变了心的女人,有何足惜?既然她能不守妇道与房俊那厮做出苟且之事,吾还有何不忍?她不是不知自爱甘愿屈身于房俊那个棒槌吗?那某就成全她,让他们做一对亡命的鸳鸯,去阴曹地府里卿卿我我去吧!”
“诺!小的亲自监督,一切都已经计划周详,就等着一个合适的契机发动,必然万无一失。”
长孙冲这才平息火气,点头道:“很好……”
目光掠过刚刚长乐公主车驾消失的巷子口,冷冷说道:“我们走!”
率领亲随自巷子的另一端走出,消失在黑沉沉的长街之中。
*****房俊很郁闷。
自己都想要招供认罪了,偏偏刑部的官员却忽然对他如避蛇蝎,只要他提出要纸笔招供画押,狱卒便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一叠声的“房二爷您饶了我,你可别再写了”……
人家电视里不招供的那些犯人都是大刑伺候,不认罪就往死里打,可是自己这边想要招供却没人搭理,这算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也让房俊偷偷松了口气。
李二陛下的想法他懂,不就是牺牲他房俊一个,将韦义节身后的那些关陇集团的大佬都牵扯出来,以后好一个一个的秋后算账么?
按说李二陛下的想法是对的,既然玉佩的事情房俊自己都无法澄清,定罪是肯定的。那还不如自己主动一点,用主动认罪来换取最大的战果……
但是房俊不愿意啊!
咱本来就没杀长孙澹,却不得不背负这口黑锅,搁在谁身上怕是也咽不下这口气。这口黑锅被强按在身上无法反抗是一回事,自己主动忍气吞声去背又是一回事……
谁又不是贱皮子,就算被污蔑构陷,怎么甘心就俯首认罪?
现在好了,就算李二陛下不爽也不管他房俊的事,他想招供认罪,可是刑部的这帮家伙不让啊……
至于三司推事这种事情,房俊也没抱有多大希望。
李二陛下的意思不过是用这种最高级别的司法程序来稳住外头那些沸腾的民意,瞧瞧,这么多的部门、高官参与会审,那就一定是最公正的结果,即便房俊还是要定罪,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玉佩的事情解释不清楚,房俊就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郁闷个天的……
房俊在刑部大牢里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块玉佩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块玉佩分明一直在自己身上佩戴,直到进了刑部才被人偷走,怎地会在前一夜便出现在凶案现场,并且被长孙澹那个死鬼攥在手里?
玉佩定然是真的,绝对不可能是赝品,否则程务挺不会那般冒失的想要篡改勘察记录、毁灭证据,刑部尚书刘德威更是亲自将玉佩带去给李二陛下认证,若是假的,不可能这么多人、这么多环节都不曾发现。
可越是这样,房俊越是一头雾水。
难不成当真见了鬼?
话说,也不知道程务挺现在怎么样了……
就在房俊琢磨这块玉佩快要走火入魔的时候,就在他不远处的另一间牢房当中,程务挺却正苦苦忍着刑罚。
因为张允济的屡次阻拦、刘德威的坚定态度,韦义节就算恨不得将刑部所有的大刑都在房俊身上招呼一遍,亦是难以施行。可程务挺就倒了霉……
他老爹区区一个洺州刺史,还不至于使得韦义节心生顾忌,在房俊这边遭受的一腔怨气满腹怒火便尽数发泄在程务挺身上。虽然不能让房俊招供,但若是能够迫使程务挺认罪,承认是房俊指使他篡改勘察记录、偷走证物玉佩,那么即使房俊不认罪亦无甚要紧。
可程务挺的倔强却大大出乎韦义节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