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出身寒微,隋朝末年便涉足官场,做了一名官职卑微的小吏,几经升迁,至隋炀帝末年,成为京畿萬年縣的法曹,负责审理刑狱、督捕奸盗、查办赃赂,卻依舊是最末等的官吏。武德五年的那場科举使他鱼跃龙门,命运发生了逆转。
然则时至今日,孙伏伽依旧未曾忘记自己活得甲榜第一名的时候立下的志向——赏罚之行,无贵贱亲疏,惟义之所在!
认下罪名会对房俊有多少影响?
孙伏伽深谙其中内情,他知道就算是房俊认罪,亦不过是断了日后登台入阁的机会,照样还会是官运亨通、圣眷优隆!可是他若不认罪,那就坏了李二陛下的计划,激怒陛下几乎是板上钉钉。要是能够自证明白也就罢了,若是违背了皇帝的意愿还未能脱罪,那岂非得不偿失?
可房俊偏偏就选了这个十有**要鸡飞蛋打的做法……
他不认罪!
什么来自于皇帝的补偿,什么蝇营狗苟计较得失,他全都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到底杀没杀人,只要没杀,那么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不认罪!
名节重山岳!
哪怕今日三司推事定了房俊的罪,可是在民间,两首狱中题壁以及今日的这首“名节重山岳”都会让天下百姓相信房俊之铮铮傲骨、浩然正气!
就算丢官罢爵,就算充军流放,但是房俊没杀人!
你们能定的了房俊的罪,但是压不弯房俊的脊梁!
孙伏伽赞赏之余,心中自然难免狐疑:这件案子的真相到底如何,怎地居然能令房俊百口莫辩?明明处处都是漏洞,却偏偏每一样人证物证都完全合理合法,不容驳斥……
果然水深得很。
整个刑部大堂都被房俊的这一首“名节重山岳”给震住了!这个时候别管大家的立场如何、想法如何,但是谁都知道此刻的房俊正气凛然简直就是正义的化身,谁敢出言喝叱,谁就是迫害忠良的奸佞……
况且这首诗写得是真的好,非但字里行间才华横溢,那股冲天而起的凛然正气更是令人拍案叫绝。大家都默默的背诵着,拒绝着其中那震撼山岳的韵味与气度……
但是韦义节忍不住!
写诗!写诗!你特么除了写诗还会不会干点别的?
这一首又一首的诗作,是要将某彻彻底底的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吗?
“啪!”
韦义节怒不可遏,抄起面前的醒堂木就是狠狠的一拍,大喝道:“堂下人犯,此乃三司推事,尔只需回答主审官员的问题即可,如此答非所问故弄玄虚,简直就是藐视公堂,你真当刑部的水火棍打不得你吗?”
他心中恼火,对于身边这些三法司的官员也甚为不满。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傻子不成?
那房俊左一首右一首的诗作既弘扬了他自己的名声,又将咱们这些人骂了个遍,你们怎地还不阻止他,反而念念有词津津有味的品鉴他的诗作?
那诗作写得越好,咱们就被骂得越惨啊……
这种卖弄诗才的浑人,就得把他的嘴堵上,让他一句话都说不来才是最稳妥的!
可惜韦义节却忘记了一件事,就算宗室、帝党、关陇、江南这些派系全都想要将房俊定罪,却有一个人不想这么干……
刘洎斜睨了怒发冲冠的韦义节一眼,淡淡说道:“此次三司推事虽则在刑部大堂办案,但是主导者乃是大理寺,动不动刑亦要大理寺卿来主持,何需尔一个小小的侍郎越俎代庖,聒噪不休?再则,无论是大理寺、刑部、御史台,还是现在着三法司汇聚,难道还不能让犯人说话了?韦侍郎,本御史是否可以认为你这是在打击报复、意图恃强凌弱以权压人,将犯人强行定罪?”
韦义节差点没气死!
你个王八蛋说别的我都认了,可是恃强凌弱以权压人……这却是从何说起?你特么是不是眼瞎,就算房俊现在乃是阶下之囚,可是你瞅瞅我跟他到底是谁强谁弱、谁压着谁?
我特么都快被房俊搞得遗臭万年了好不好……
他心中火起,刚想出言反驳,冷不丁刑部尚书刘德威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喝叱道:“韦侍郎,尔乃刑部官员,便要维护我刑部之颜面,若是再这般不知尊卑、妄自发言,本官便将你驱逐出场,你好自为之!”
韦义节差点没噎死,脸上火辣辣的疼,算是被刘德威这一巴掌扇得结结实实,颜面扫地……
可他还不敢回嘴!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治书侍御史尽皆在座,哪里轮得到他一个侍郎跳出来大呼小叫?这就是规矩!
不能忍,你也得忍!
否则说不得刘德威真就能使人将他驱逐出去,若是当真那般,他韦义节也就赶紧出城找一棵歪脖树了此残生算了,丢死个人……
大堂之上,诸人都在看着韦义节的笑话。倒是有关陇集团的盟友想要出言帮扶,可是刘德威之言音犹在耳,“三司推事”的大堂之上,哪里有别人说话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