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摇了摇头:“郡王息怒,何必与他一般见识?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编撰《农书》是一项浩大的工程,牵扯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单单聚拢精通天下各地农事的官员,便是一项繁冗的任务,只有司农寺出面组织,方能事半功倍。
窦静固然可恶,但若是依着李孝恭这般脾气打上门去,怕是就将事情办死了。司农卿虽然官职不显,但是窦静好歹也是李二陛下的母族,况且很是受到李二陛下宠信,弄得太僵并不太好。
李孝恭沉着脸摆摆手:“此事二郎毋须参与,本王自会与窦静计较。若是不拿出点手段来,满朝文武岂不是都认为本王是掉了牙的老虎,像只病猫一般好欺负?娘咧!当年本王率军征战,窦静在太原屯田,也算是有过一番交情,彼此合作愉快,现在居然敢抹本王的面子?简直狂妄!”
房俊无语了。
对于勋贵们来说,天大地大,都没有面子大。
你让我吃亏了可以,算计不过你我认了;可这般明晃晃的不给面子,那就不能忍了!
得了,就算自己想劝也劝不动了,干脆随他去吧……
正自叙话之时,外间忽然一阵脚步声响,房门被打开,一阵清风夹杂着一蓬雨水自敞开的门缝灌进来。
来者乃是郡王府的管事,先是冲房俊施礼,继而对李孝恭说道:“启禀王爷,刚刚窦家送来讣告,说是司农卿窦静因病去世……”
屋内三人尽皆愕然。
还有这么巧的?
刚刚还在谈论如何对付这个窦静呢,结果眨眼之间,报丧的都来了……
当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
房俊看了一眼李孝恭,起身说道:“家父近日染病,身体多有不便,家兄又出外游学不在关中,晚辈先行回府,怕是要代替父亲前去窦家吊唁一下。”
窦静侍奉两代帝王,乃是朝中老臣,与房玄龄虽然并不亲厚,但是彼此之间来往却未曾断绝。当日房俊成婚,窦静亦亲自前往房府贺喜,现在窦静去世,房府必然要前去吊唁的。
李晦亦起身,响起刚刚李孝恭怒不可遏的样子,便对李孝恭说道:“不若让孩儿前去窦家吊唁吧。”
窦家乃是李二陛下的母族,与李氏皇族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亲戚,河间郡王府怎么可能不去吊唁?但是刚刚李孝恭还在怒骂窦静,在李晦看来,怕是这会儿没心思前去窦家……
李孝恭便瞪着儿子,骂道:“蠢货!为父的确恼怒那窦静行事龌蹉,可是死者为大,又怎会那般心胸狭隘?用不着你,为父亲自前去吊唁!二郎你且先行一步,本王随后就到。”
“喏。”
房俊应了一声,又跟满脸尴尬的李晦道别,转身退出花厅。
李孝恭家的这个老二的确有些蠢……
就算李孝恭恨得窦静牙痒痒,现在窦静死了,怎么可能还要表现出这份恼怒来?死者为大,若是连这么一点心胸都没有,外界如何看?再者说,窦静好歹也是李二陛下母族窦家的子弟,你李孝恭不亲自前去吊唁,李二陛下如何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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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郡王府出来,马车在空寂无人的长街上快速奔行,马蹄踩踏积水四溅。原本濛濛细雨已然成为瓢泼之势,雨水在青石街面上汇聚,蜿蜒成溪,向着低洼之处流淌。
幸好年前长安城内久洼之地已然重新铺设了排水设施,疏浚了下水道,雨势虽大,一时间却未有内涝之患。
回到房府,房俊径直前往房玄龄的书房。
房玄龄最近几日染了风寒,浑身酸痛鼻涕眼泪一大把,便告病在家未曾上朝。窦家报丧的人刚走不久,房俊便入内请示,房玄龄倒是想去窦家吊唁,说到底与窦静同僚数十年,情分还是有的,临走的时候送一程,算是一个告慰。
可这大雨滔天的,卢氏如何肯依?
对于卢氏的反对,房玄龄从不反对,反对也无效……
长子房遗直游学在外未归,自然就得房俊代替房玄龄前去。索性现在房俊乃是堂堂从二品京兆尹,又是帝王之婿,无论身份官职都完全有资格代替房玄龄,并不会让窦家觉得轻视。
房俊领命,回到后宅看了看两个奶娃子。两个孩子放在婴儿蓝里,老大正乖乖的吐泡泡,老二则努力将脚丫子放进嘴里啃……见到房俊,两个娃娃咿咿喔喔的哭嚎起来,要抱抱。
房俊欢喜得心里犹如滴了蜜一般,可是刚刚由外头回来,身上带着寒气,如何敢抱儿子?
只得将乳娘喊来喂奶……
换了一身藏青色的素服衣衫,房俊便又匆匆离家,乘坐马车直奔一坊之隔的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