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东市周围已然尽数包围,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这帮子小商小贩公然啸聚京师,若是不尽快处理,恐怕影响越来越大,一旦周边有百姓受其鼓动喧闹起来,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程务挺策马而来,焦急的问道。
房俊微微点头。
所谓“法不责众”,若是此间这些小商小贩还好说,这些人大抵都有世家门阀的影子,抓起来一个个审问,总归能够攀扯出身后的家族,自己也不至于全然陷入被动。
可是一旦周边的百姓不明真相受到鼓动加入其中,那可就大发了……
房俊尚在沉思,一旁的王玄策说道:“程参军稍安勿躁,以在下想来,即便是那些世家门阀吃了豹子胆敢指使家奴在此啸聚,也必然不敢裹挟太多的百姓参与其中。陛下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一定程度的示威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压力来自于京师的稳定,陛下不得不妥协。可一旦规模扩大,太多的无辜百姓被裹挟其中,那可就是能够震荡关中的大事件,万一失去控制,那可是能够威胁帝国根基的危机!届时,陛下必然暴怒,就算府尹因此而受到惩处,又岂能放过那些毫无底线的世家门阀?若是那样,就不是用啸聚事件迫使皇帝处置府尹了,而是直接掀动了帝国的稳定大局,说一句乱臣贼子亦不为过。这样的罪名,谁敢承担?”
一定程度的啸聚闹事,是一种手段,鼓动起舆论迫使李二陛下让步。
而一旦超越底线,那就是挑战皇帝的皇权,实在逼迫李二陛下跟世家门阀放弃以往的默契,刀对刀枪对枪的硬怼到底!
世家门阀又不是傻子,岂会这般愚蠢?
所以王玄策的猜测推断极有道理,而且房俊也明白了,就算将眼前这些小商小贩尽数抓起来,怕是也没什么用处,世家门阀们完全可以一推二五六,以这些小商小贩生活艰难自发组织为理由,逃脱责任。
皇帝会追究么?
显然不会。
这就像是一个玩跷跷板的游戏,世家门阀晓得轻重,啸聚事件虽然看似严重,但绝对没有超过底线,不至于使得跷跷板的两边轻重失衡,在李二陛下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可是一旦事件扩大,跷跷板就会失去平衡,就触及了李二陛下的底线……
程务挺对于这些事情想不明白,只是瞪眼道:“难道就任由这帮混蛋在此啸聚生事,吾等却坐以待毙?”
想不明白深层的含义,却不代表看不出来啸聚事件的严重影响,搞不好房俊是要因此而受到牵连的!而房俊若被惩处,他们这些依附于房俊的小鱼小虾,那个能好的了?
天然的便感受到了危险……
房俊凝眉沉思。
身边众人都感受到了极其凝重的压力,屏气息声,不敢打断他的沉思。
唯有健马不时的打个想必,碗大的马蹄轻刨着地面,马蹄铁“咔咔”的发出清脆的声响。衙役巡捕们手里举着的火把熊熊燃烧,火把上蘸着的火油被雨水淋上去,“滋滋”作响。
良久,房俊回头瞅了瞅高大的坊墙。
平康坊与宣阳坊就在东市的西边,中间隔了一条街道,高大的坊墙高耸挺立,在雨夜之中显得有些巍峨。
房俊此时所站的位置,身后正是宣阳坊。
眯了眯眼,看着高大矗立的坊墙,房俊低声吩咐道:“来人,给本官翻墙进去,放一把火。”
程务挺:“……”
王玄策:“……”
房俊没看见两人瞠目结舌的神情,续道:“但是注意不要伤到人命,找正堂和马厩、库房之类无人居住的房屋,多烧几间,最好是整个长安城都难看得见宣阳坊的火光。”
王玄策急道:“府尹,如此一来事情岂不是不可收拾?单单东市一地尚且好说,吾等自可寻找证据来反击,可若是宣阳坊也卷入其中……那可就闹大了!”
房俊呵呵一笑:“闹大有什么不好?本官就是要闹大,闹得谁都控制不住!”
世家门阀谋定后动,先下手为强,眼下房俊的处境极其被动,可以说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这种仓促的情况下,如何破局?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使得事情的走向超出背后主使者的预料之外。
我控制不了,你也别想控制。
只要咱们谁都控制不了,那就等于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线……
王玄策是个极聪明的,房俊只是这么一说,稍稍一思索便反应过来,振奋道:“府尹果然厉害!哈哈,不想让我们好过,那就谁都别好过!”
房俊笑道:“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