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王德将掖庭宫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李二。
李二暴怒,冷哼一声:“这帮子腌臜货,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以为禁宫无主,便可以为所欲为?给朕严加彻查,但凡与此事有关者,严惩不贷,那名逼人自尽的女官,赐死!三族之内,男丁发配岭南,女眷充入教坊司!”
长孙皇后去世之后,后宫无主,禁宫之内乌烟瘴气、宫禁废弛,甚至有逼人于死之事发生。
正好趁此机会,严加整顿一番。
“遵旨。”
王德领旨告退,刚一转身,便见到一个内侍匆匆进殿,禀奏道:“陛下,房相领着二公子房俊,正在宫门外求见。”
李二陛下顿时不爽,怎么着,怕我狠狠的收拾你儿子一顿,着急忙慌的就求情来了?
可不管怎么恼火,房玄龄的面子必须照顾,李二陛下只好闷声闷气的挥挥手,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谁知那内侍并不退下,吞吞吐吐的说道:“那个……房俊是被抬着来的,看似双腿受伤,这要是进殿,怕是也得抬着进来……”
李二眼角一跳,这是苦肉计啊?当下怒道:“给朕抬进来,正好让朕看一看,多重的伤,连路都走不了?”
内侍领命而去,王德也想一同离开,却不料李二陛下又说道:“你也去看看那武氏,若无性命之忧,待到房相走时,便一同送到府上去。”
“诺。”
王德答应一声,这才走了。
没过片刻,殿外脚步声响。
李二陛下强抑心中火气,端然稳坐,咬着后槽牙,倒想看看这个房俊如何在他面前演戏。
房玄龄须发皆已花白,因为近日染了风寒,神情甚是委顿,便连一向挺直的腰板都有些佝偻。
脚步虚浮的进得大殿,没走几步,噗通一声跪下,以额顿地,口中颤声呼道:“臣治家不严,纵子妄为,死罪……”
一瞬间,李二陛下心里的火气像是沸汤泼雪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想当初,房玄龄于渭北军营之中投奔自己,何等的意气风发、帅气倜傥?一转眼,当年的温润才子已是年届花甲,如玉的风采丝毫不减,只余下满身满脸的沧桑与衰老……
李二陛下心潮浮动,竟从御座之上站起,快步走下汉白玉台阶,来到房玄龄身前,俯身搀扶着房玄龄的双臂,动情的说道:“玄龄这是为何?我俩名虽君臣,却情逾兄弟,朕昔日曾立下誓言,与尔等共富贵,今日你下跪于朕,口口声声说死罪,这死罪何来之有?你是要诛朕的心吗?”
一番话,说得房玄龄老泪滂沱,君臣二人把臂相视,唏嘘不已。
一旁的房俊躺在担架之上一脸淡定,心里却是极为叹服。
若论古往今来的帝王之中最会收拢人心者,非李世民莫属。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几乎是所有开国帝王逃不开的宿命。
唯有二人能够做到与打天下的老兄弟们“同患难,共富贵”的誓言,赵匡胤与李世民。
他这边心里琢磨着事儿,精神便不太集中,稍稍动弹了一下身子,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从臀部袭来,疼得他“哎呦”惨叫了一声。
另一边君臣之间的情感交流正是浓情蜜意、如鱼得水、身心舒畅……忽然被这一生惨叫硬生生打断。
房玄龄大怒,一回身,一巴掌就拍在房俊后脑勺,怒道:“混蛋行子,鬼吼鬼叫什么?”
房俊一脸无奈,便听到李二陛下幽幽说道:“别打头,容易打傻了,打屁股就行了……”
于是,房玄龄又当着李二的面,又揍了房俊一顿。
房俊捂着脑袋,疼得直呲牙,当然不是脑袋疼,而是屁股疼,这才多久,已经挨了两顿揍了。
自己在醉仙楼打了刘泪一拳的事传到了自己老爹耳朵里,然后,躺在床上养病的房玄龄直接蹦起来喊来家丁,请出家法,抽了房俊二十鞭子。
挨了顿打还没完,房玄龄黑着脸命家丁抬着房俊,赶来宫里请罪。
结果,到了宫里,又被揍了一顿,上哪儿说理去……
房玄龄眼珠子一瞪,对房俊喝道:“还不向陛下请罪?”
房俊被老爹狠狠盯着,大有一言不合立马再来一顿家法的意味,只好低眉顺眼的说道:“草民有罪……”
李二陛下愣住,这……就完了?
打了朕的一个儿子,削了另一个儿子的面子,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草民有罪”,就完了?
就这么完了?
李二陛下阴着脸,说道:“就这些?”
好歹再说两句,某看在你父亲面子上,也就饶了你了……
谁知那房俊呆愣愣的抬起头,与他目光对视,一脸无辜的样子:“啊,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