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兄弟们争夺储位之后置自己于死地,却从未想过要将争储的兄弟斩尽杀绝。
自古以来,但凡废黜储君逆而上位,都是名不正言不顺,为了巩固到手的皇权不得不对前太子痛下杀手,将他的势力连根拔除,这是无可厚非之事。
若是想兄弟和睦保持最起码的亲情……那就只有太子巩固地位,顺利登基。
毕竟名正言顺的太子登基之后便是正统,犯不着对曾经觊觎皇权的兄弟斩尽杀绝……
李二陛下霍然动容。
面对兄弟们的步步相逼……太子居然仍旧能够保持一颗仁爱之心,这是何等难得?
自己差一点犯下大错……
心中想着,面色愈发和蔼,笑道:“这件事你莫要劝阻为父,为父自有主张。”
李承乾默然,他如何看不出父皇之恼怒?
父皇兢兢业业励精图治,一心一意想要将高句丽之土地纳入大唐之版图,此举固然是为了成就他“千古一帝”之宏图霸业,但不可否认的是,顺带着也解决了东北方的一个隐患。
高句丽素来民风剽悍,自秦汉以来便依仗着中原朝廷鞭长莫及不能顾及辽东的便利,逐步蚕食辽东的领土。每逢中原王朝式弱、局势动荡无暇东顾之时,高句丽总会纵兵入寇,劫掠财富强占土地。
高句丽俨然如同疥癣之患,固然不能危及中原王朝之兴亡存灭,却也不能忽视……
可就在这位雄心勃勃的英主绸缪一句荡平高句丽之际,他的儿子却在背后扯后腿……
也就是李二陛下,若是换了以往任何一位君王,这件事足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无数人头滚滚落地,无数人家满门白幡!
龙之逆鳞,触之者死!
李承乾亦无可奈何,只能施礼告退,打算前去晋王府安慰李治一番。
稚奴年少气傲,切莫遭此打击走上绝路才好……
他前脚刚走,李二陛下尚在心中感慨喟叹,便有内侍来报,长乐公主与晋阳公主联袂而来……
“父皇,稚奴哥哥固然犯错,您又何必这般心狠呢?”
晋阳公主小跑着上前揽住李二陛下的胳膊,俏脸上满是埋怨忧虑。
李二陛下无奈,拍拍她的手,解释道:“事关朝局,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又懂得什么呢?非是父皇心狠,而是不得不如此。”
看向晋阳公主的目光满是宠溺。
兕子年岁渐长,原本略胖的身子已然犹如抽条的柳枝一般窈窕纤细,眉眼渐开,钟灵毓秀之中愈发显露出祸国殃民的美貌,较之丽质天生的长乐公主亦是不遑多让。
他与文德皇后伉俪情深,固然文德皇后殡天多年,心中的感情却从未衰减半分,反而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刻骨铭心。
而太子、青雀、稚奴、长乐、兕子、小幺……这都是文德皇后留下的骨血,每一次见到他们健康快乐的成长,他都无比欣慰,觉得自己照顾好了与观音婢的孩子,便是对她最大的安慰。
然而现在,兄弟之间却因为储位争斗,甚至差一点要拼个你死我活……
长乐公主在一旁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非是晋阳公主那般天真纯洁,对于朝政亦是略有心得。稚奴这一次固然极有可能是被身边人拖累,但是父皇此举之用意无非是在向天下人表明他的态度——储君之位不可易!
只能委屈稚奴遭受圈禁,否则父皇便只能对稚奴身边的人大开杀戒。
然而那是父皇绝对不愿意做的,一旦大开杀戒,必然引起朝局动荡举国震动,东征大计便不得不拖延下去……
殿外脚步声响,有内侍前来通禀,李君羡求见。
李君羡乃是皇帝近臣,平素多次参见长乐公主与晋阳公主,自然无需避讳,李二陛下宣其觐见。
李君羡大步进殿,先是向李二陛下见礼,而后又对两位公主施礼:“末将见过长乐殿下、晋阳殿下。”
两位公主急忙还礼。
李二陛下问道:“文书圣旨可曾发往幽州?”
李君羡道:“末将派遣长史李崇真亲自发送文书圣旨,现在已然出了潼关,务必不使事情出现丝毫差池。”
李二陛下颔首道:“崇真那小子办事稳妥,甚好。”
发往幽州的圣旨,乃是命令幽州刺史将袁氏满门缉捕,夷灭三族……
李二陛下如何不知这一次晋王是受人拖累?
只是为了朝局稳定着想,不得不圈禁晋王以断绝那些世家门阀的念想,但是皇帝心中之怒气却总得有个发泄的途径,太原王氏动不得,京兆韦氏动不得,关陇集团的核心长孙家更动不得,那就只有幽州袁氏这个倒霉鬼来承担皇帝陛下之滔天怒火了……
见李君羡并为退下,李二陛下又问道:“尚有何事?”
李君羡忙道:“启禀陛下,有人曾在终南山中见到聿明氏族人与孙思邈道长并肩进山……”
李二陛下大吃一惊:“孙思邈?!”
李君羡道:“正是!”
“啊呀呀,这位活神仙神龙见首不见尾,朕多次派人找他来皇宫给兕子治疗气疾之症,却屡屡失之毫厘,未曾见到本人。”
李二陛下大为兴奋,拉着晋阳公主的手,欣然道:“先前房俊那厮只是从孙思邈那里学到以海鱼改善气疾之法,你这两年便未曾犯病。现在只要孙道长亲自给你把脉诊治,定然妙手回春,再也不受气疾之厄!”
远在泾阳的房俊“阿嚏”打了两个喷嚏,心说这是哪个缺德鬼在背后骂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