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公主“啊”的一声,双眸看着房俊,担忧道:“要去打仗呀……父皇也是,朝中那么多能征善战的将军,何以非要派遣姐夫去战场呢?”
房俊见她恋恋不舍的模样,心下亦是不忍,故作傲然之状,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朝中猛将如云固然不假,可是论起水战,放眼大唐,有谁可以与微臣相比?陛下此乃知人善任,微臣当仁不让。”
小公主满是崇拜:“姐夫最厉害了!”
小女孩天生崇慕强者、崇拜英雄,在她心目中,房俊允文允武才华横溢,且对她爱护宠溺,乃是天下除去父皇之外一等一的大英雄,便是太子哥哥青雀哥哥亦要略逊一筹……
长乐公主抿着嘴唇,神情清淡,踟蹰半晌,方才清声道:“此去海疆万里,风波险恶,还需谨慎当心才是。军机固然不可轻忽,但亦要时常照顾自己,你是统帅,坐镇后方就好,千万莫要如在牛渚矶那般身先士卒,可别逞英雄,到头来把自己的命丢了……”
声调清淡,关切之情却溢于言表。
房俊心中慰贴,调笑道:“殿下这是怕微臣阵亡于疆场,没人给你写这些浪漫缠绵的诗词?”
“呸呸呸!”
晋阳公主嗔道:“出征在即,怎么能说这些晦气话呢?”
长乐公主则淡淡的横了房俊一眼,红唇微启,嗔道:“乌鸦嘴……”
明月当空,池水粼粼。
秋风徐徐,别绪离愁。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青梅竹马同卧一榻的长孙冲已然在她心中渐渐消退,或许是两人之间血脉亲情多过男女之情,合离之后,思念的感觉愈发黯淡下来,甚至有时候仔细想想,长孙冲那一张帅气的脸孔已然有些模糊。
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张笑起来有若朝阳初升一般灿烂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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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要下江南?”
翌日清晨,房俊回到府中更换官袍,高阳公主蹙着柳眉问道。
房俊回头,见到两个孩子正在炕上玩耍,便伸手揽住高阳公主刀削也似的香肩,在她额头轻轻一吻,点头道:“东征在即,恐怕海路将成为运输粮秣辎重的主要途径,必须先行击溃高句丽的水师才行,否则一旦发生变故,后果不堪设想。”
高阳公主虽然不问政事,但生于皇家,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军事也略有所知,不解道:“父皇定然是要御驾亲征的,现在大军已然集结在幽营二州,届时必然是陆路为主,数十万大军锐不可当,后路畅通,何须水路运输粮秣?”
水路固然便捷,可是大军前进不可能总是沿着海岸而行,一旦深入辽东,大军就将兵分数路攻城拔寨,到时候辎重粮秣的运输依旧要依靠陆路的补给,水路反而不便。
房俊沉吟一下,叹了口气,道:“咱俩说话,莫传出去……眼下朝中对于东征太过乐观,连陛下亦是如此,根本未将高句丽放在眼内。所谓骄兵必败,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恐生不测之祸。”
大唐很强,这是肯定的,高句丽偏居辽东一隅,山地众多、民生维艰,论国力根本不可与大唐同日而语。
然而大隋亦是在国势之上碾压高句丽,隋炀帝浩浩荡荡百万大军东征,最后的下场不也是丢盔弃甲、铩羽而归?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总是会出现很多意外,否则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以弱胜强的经典战例出现。
天时、地利、人和,甚至是一点点运气,都有可能左右一场战争的结局……
更何况在房俊的记忆里,这一次的东征是以失败告终的,不仅仅葬送了贞观以来大唐的大半国力,甚至有野史传出李二陛下甚至阵前被冷箭射中,箭疮一直未能痊愈,最终导致英年早逝。
虽然这次东征攻克了辽东大部分城池,但是未竟全功,临近严冬不得不班师回朝。而且也导致士气大泄,兵卒厌战情绪高涨,之后李二陛下亦曾两次发兵攻略高句丽,尽皆草草收场。
屡攻不克的辽东,成了阻挡李二陛下历史地位更进一步的伤心地……
感受到妻子依依惜别万般不舍的情绪,房俊揽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笑道:“今次出征,冬日必还。大海之上虽然不会结冰,但寒冬腊月风浪滔天,纵然是最新式的战船亦不敢轻易横穿大海,你自在家待着,待到关中飞雪之时,为夫定然凯旋而归。”
高阳公主轻轻依偎在房俊怀里,轻叹口气,哀怨道:“真是的,都当上尚书了,为何还要天南海北的四处征战?”
男子出征,女子在家中最是难熬,时刻要关注朝廷的奏报,看看有没有报丧的书信回来……在这个时代,纵然是统御千军万马的主帅,亦难说每一次出征都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一口脏水、一道刀伤、一场风寒……都可能要了人命。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