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和李靖尽皆愕然。
一般来说,这个数字应当只是估算的一个大概,大家说出来的时候都会取一个整数,诸如一百年、一千年、两千年这种。
可是这个“一千四百年”就有些蹊跷了,明显与平素的习惯不符,难道其中还有什么深意?
任他俩一个智谋绝世、一个统御千军,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房俊为何要弄出“一千四百年”这样一个数字……
房玄龄无奈叹气道:“纵然没花朝廷的钱,建成之后也的确有用,可是这等工程太过巨大,人员伤亡在所难免,若是因此死的人多了,于心何安?”
裴行俭对此却颇不以为然,他肃容道:“现在可能有很多人对二郎的举措不甚了解,不明其意,认为不过是哗众取宠任性妄为。可您若是再深一层去想,如果这座灯塔当真能够屹立千年,将会有多少渔民、商贾会因此而受益?长安那些贵人们喜欢建造浮屠积累功德,可是在卑职看来,一万座浮屠,也比不得一座这样的灯塔!”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一座灯塔如果屹立千年,能够挽救多少人避免迷航、触礁的危险?
裴行俭看着那边伤亡的百姓,说道:“岛下运输石料的船只,这边参与建筑的民夫,其实有很多都是周边的百姓自发组织起来的,工地上只提供饭食、住宿,没有一文钱的工钱拿。不是吾等不给,是他们不要。因为他们知道这样一座灯塔建成,对于他们的子孙后代有着怎样的庇佑,所以哪怕是伤了、死了,至今为止,也没有一个家属哭闹。”房玄龄和李靖沉默不语。
皆认为房俊建造这座灯塔只是一时玩性大发,却不料其中竟有如此之深意。
房玄龄问道:“可有图纸?”
他对待这座灯塔的情绪从愤怒、不屑、无奈,直到现在的郑重其事,因为他还看出了这座灯塔除去指引导航之外的另一个用途。
裴行俭道:“自然是有的,请随卑职来。”
说着,引着两人走向另一侧的一排简易房舍。
房舍内布置很是简洁,并无多余装饰,只是中间有一张宽大的木桌,上面放置着一些厚厚的图纸。
裴行俭道:“二郎只是提出修建这座灯塔的建议,整个施工的设计和图纸,却尽皆来自于聿明氏十几个子弟的计算。”
房玄龄和李靖走上前去,一张一张翻阅。
整座灯塔由两层组成,第一层是基座,方形结构,里面有大大小小多个房间,用来作点燃灯火的燃料库以及工作人员的住处,第二层则是八角型的塔身,中间有上下的螺旋楼梯,直通塔顶的灯室。
房玄龄翻看着图纸,感受到这座尚未建成的灯塔的壮观巍峨,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看似一座简单的灯塔,可若是它当真能够屹立千年而不坍塌,那就已经不是一座灯塔那么简单,甚至可以成为一种象征,一种图腾,屹立在长江与大海的交界,让天下各族人都能看到汉人的伟大!
李靖翻看着图纸,蹙眉道:“这座灯塔完全是石料建筑,连一些铜制、铁制的器物都没有?”
裴行俭点头道:“是的,二郎曾特意叮嘱,绝不能够有一分一毫的铜器,因为在极端的情况下,那有可能是导致这座灯塔被人为拆毁的原因、”
都是聪明人,裴行俭隐晦的说了这么一句,房玄龄和李靖立刻就明白过来。
何谓“极端之情况”?
无非是改朝换代,这座岛上再无水师驻守,全无戒备之时……
人心贪欲,若是这灯塔上有一些铜铁之物,说不得便有人上来拆除,从而有可能导致灯塔的坍塌。而全部都是石料,就不虞有这样的担忧,这座岛四面环海尽是悬崖峭壁,若是想要将这些石料拆除运走就需要极大的人力物力。
问题是,谁闲的要死会拆一堆石料拿回家去?
**基本不存在了,若是再无天灾,哪怕是神州板荡改朝换代,这座灯塔依旧会依旧矗立在这里,任凭风吹浪打,冷言看着神州大陆,我自巍然不动!
李靖满眼都是羡慕嫉妒,拍了拍房玄龄的肩膀,赞叹道:“只要这座灯塔不倒,他房俊之名,你房家之名,就会永远在天下流传,哪怕将来沧海桑田,照样有无数的后人念着这座灯塔的恩惠,万世流芳。”
娘咧!
这个棒槌看似每件事都不着调,很是恣意妄为的样子,可为何偏偏到了最后却总是能够收获最大的不可思议的效果呢?
再叹一声,李靖喟然道:“瞧瞧咱家的小子,再瞧瞧您家的这位,生子当如房遗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