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被你无耻窃据,小恩小惠的打赏那么一点儿简直就是羞辱,难道还要吾朴氏感恩戴德不成?
故此,新罗两大豪族虽然互有联姻、看似和睦,实则暗地里龌蹉不断,打压与反抗、怀柔与排斥,几百年来从未断绝。
可以想见,一旦金氏意欲将他这个朴氏嫡子交出去平息事态、巴结唐人,无论是朴氏还是地位崇高的昔氏,甚至是六大部族的掌权者,都不会善罢甘休,必将群起而反抗金氏王族,使其在新罗国内被彻底孤立。
廉宗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惜,那房俊护卫居然那般严密,如此之多的战兵死士,竟然不能伤他分毫……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动他,怕是再无机会了。”
他千算万算,却未算到房俊身边的防卫力量如此之强!
真是失策呀……
朴聿淹阴沉着脸,道:“我们在暗处,彼在明处,有心算无心,总归是有机会的,总之,决计不能让新罗与大唐结成联盟!”
金氏现在便已经在新罗愈发势大,愈发得到百姓的尊重,一旦与大唐联盟,得到强力臂助之后,便再是动不得了。
若是那般,朴氏夺回王位之可能,将遥遥无期……
两人正坐在堂内相顾沉思,忽闻外头一阵喧哗吵闹。
朴聿淹本就心情郁闷烦躁,顿时火气,冲着一个推门进来的仆役怒叱道:“有没有规矩?速速命令府上卫士,将喧哗吵闹者尽皆拿问,无论适合因由,一律杖毙!”
那仆役战战兢兢,直到朴聿淹发完火,这才禀告道:“家主,大事不好!非是家中仆役喧闹,而是大上等金春秋亲自带着私兵,已经将咱们府邸团团围了起来,口口声声让您出去理论!”
朴聿淹先是一愣,金春秋包围了府邸,要与他理论?
自己何时招惹了这个陛下面前的红人,使得他这怒气这般炽盛,连身份都不顾了,宛如市井泼皮一般的上门闹事?没有的事儿啊……
继而便是大怒!
干什么呢?
几百年被你们金氏骑在头上作威作福,你们还没完了是吧?
居然欺负到门上来了!
朴聿淹也是个暴脾气,“腾”地站起身,一张手,自一侧墙壁上摘下挂着的一口宝剑,拎着便大步流星的向着外头走去,大声道:“贤弟且在此处安坐,待为兄前去会一会那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再回转与你畅谈!”
廉宗抬手欲劝阻几句,朴聿淹却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这人真是……”
廉宗摇摇头,唇角泛起一丝讥笑。
就这般没有没脑之人,也想光复朴氏祖业,从金氏手中夺回王位?
那金春秋明显来者不善,身为陛下身份最信重之大臣,夜色之重带兵围了你的府邸,居然认为是仗势欺人来寻晦气的……
呵呵,别说光复朴氏祖业断无可能,一旦此人接掌朴氏家业,说不得还得将整个朴氏都给搭进去。
那金氏一族看似温和仁厚,实则手段毒辣,错非朴氏历代家主亦是人中之杰,只怕早已被金氏连皮带肉的吞下去了。
不过也幸好此人冲动无脑,否则自己又如何能够那般轻易的撺掇其去做下刺杀房俊这等天大的事?
房俊若死,自然最好不过。
纵然房俊未死,这股怒火也足以令他的谋划得到实现……
*****
金春秋一身常服,手里拎着一柄宝剑,阴仄仄的盯着朴氏府邸的门楣。
新罗立国六百余年,金氏与朴氏历代通婚,仇隙却从未断绝,一切皆由权力而起。
十年前,真平王崩疽,因无子,公主金德曼继位,是为善德女王,乃新罗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王。
新主继位,婚配大事自然是重中之重,国中俊彦,谁不倾慕女王颜色?朴聿淹亦是其中之一,彼时朴聿淹亦未婚配,身为朴氏家主的嫡子,自然有资格成为女王的正夫。
一旦成婚,二人所诞下之子,必然是新罗的储君。
然而金氏一族焉能看着新罗王位复从手中被朴氏以这等方式夺回去?
故而宗老商议,以金龙春配予女王,女王也已颔首应允。
金龙春何许人也?
此人乃是真平王之女天明公主的丈夫,亦即是善德女王的姐夫,但天明公主彼时已然去世多年。
而金春秋,便是金龙春与天明夫人的儿子,善德女王的外甥!
虽然年岁上金春秋比善德女王还大……
若是这桩婚姻已成,那么他金春秋便会从真骨的身份一跃而回到圣骨,具有继承新罗王位的资格!
然而朴聿淹闻听此事之后,嫉恨如狂,居然致使家中豢养的死士,趁着金龙春郊游踏春之际,刺杀于大路之中……
杀父之仇,储位错失之恨,十年来金春秋每日每夜都恨不得将朴聿淹挫骨扬灰!
所以今日他告诉儿子金法敏,说是要慎重考量,其实并未考量多久,便以下定决心。
此仇不报,枉自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