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一连多日阳光明媚,甚为难得。
整座骊山早已百草凋蔽、树木干枯,寒风呼啸吹过,沟壑背阴之处的积雪散发着彻骨的寒意。
温棚之中,却是温暖如春。
禄东赞穿着一身锦袍,罩在瘦削干枯的身材上显得有些晃荡,脸上的皱纹较之一年前似乎越发深刻了一些,即便是笑眯眯的神情,亦让人觉得有些阴沉朴拙,只是浑身上下的汉人装束,却总归顺眼了一些。
此刻这位吐蕃第一智者负着手,跟在房俊的身后,看着房俊率领庄子里耕作经验丰富的老人,将温棚角落一个火炕上一个一个盆子里头那齐刷刷的冒出绿芽的作物小心翼翼的挖出来,然后栽入早已起好的垄沟里,株距大概六七寸的样子。
等到整个温棚都载满,再将温棚一角的一处阀门提起,冷却了一会儿的温泉水温度适宜,顺着叠好的水道流入垄沟之中。
“此乃何物?”
禄东赞看着房俊小心翼翼呵护备至的模样,总觉得莫非这种下去的是什么灵芝仙草?
房俊瞅了他一眼,在水道里洗去手上的泥土,随意道:“乃是水师在海外发现的一种植物,能够结出绿色的果实,待到成熟之后会变成红色,很辣!”
“很辣?”
禄东赞眼睛一亮,颇感兴趣。
吐蕃地处高原,山高云淡,气候极其寒冷,故而饮食讲究大油大荤,口味很重,而辣味能够很好的取出身体里的寒气,很受欢迎。只可惜辣味植物太过稀少,且绝大部分都不适宜吐蕃的气候土壤。
房俊直起身,早有家仆地上毛巾擦手,见到禄东赞很兴趣的神色,想了想,便道:“大相是前来参加正旦大朝会的,总要过完年再走吧?既然如此,那就多留几日,这辣椒大概两个月后果实成熟,届时给大相带上一些种子,带回吐蕃去栽种,也算是给吐蕃百姓一个小小的福利。”
禄东赞却保持谨慎:“该不会如青稞酒一般,如同鸩酒一般让人明知有毒,却不得不喝下去吧?”
眼下,整个吐蕃都被青稞酒给祸祸得一塌糊涂。
这种酒酿造简单,酒水清澈口味甚好,不仅吐蕃人爱喝,便是唐人也爱喝,甚至那些用精美的坛子装起来的青稞酒,能够登上长安权贵的宴席,更为文人骚客所追捧。
一个青稞酒,给吐蕃带来大量的银钱收入,所有酿酒的作坊尽皆赚得盆满钵满。
然而后果就是,吐蕃的粮食大量减少……
吐蕃气候寒冷,土地贫瘠,粮食主要以青稞为主,所有人都知道青稞酒赚钱,岂有不蜂拥而上竞相酿造的道理?哪怕赞普三番五次下达谕令,严格控制青稞酒的酿造规模,亦不管用。
那些贵族早就被一串串的铜钱迷了眼,明面上遵从赞普谕令,暗地里却不断的收拢青稞,加大酿造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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