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雁门关与定襄城之间,尚有一条通道相连,不过要翻过一处叫做恶阳岭的地方,道路崎岖路况难行,尤其是眼下天降大雪,更是不利于骑兵奔袭。
现在的形势是,阿史那思摩率领部众放弃了距离最近且有重兵把守的马邑城,反而奔赴路途较远、且道路难行的雁门关。
是因为恶阳岭的道路难行以便甩来薛延陀的追兵?
没人知道。
而薛延陀的大军已然抵达恶阳岭下,丝毫不顾山路难行,对突厥人紧追不舍,大有一口气将其彻底歼灭的意图。
房俊看着舆图,心中快速考虑衡量着各种战略,以及其中的得失。
不管阿史那思摩放弃马邑城反而赶往雁门关的意图是什么,却实实在在给房俊创造出了一个绝佳的条件,只要他房俊有胆子敢这么干……
“薛大帅,请率领右武卫兵马做好准备,待到薛延陀大军翻越恶阳岭之后,再行出发,占据恶阳岭,依托地势切断薛延陀的退路。薛仁贵,即刻率领右屯卫赶赴定襄城,薛延陀大营之内必然空虚,给某端了它!”
“诺!”
“诺!”
薛万彻与薛仁贵一同站起,大声应诺。
薛万彻爵位比房俊高,但是房俊身负御赐虎符节旄,乃是北疆战场当之无愧的统帅,任何人都要受其节制。
张大象却是在一旁倒吸了一口凉气:“二郎,那突厥人怎么办?”
突厥人拖家带口还驱赶着牲畜,即便恶阳岭不利于薛延陀骑兵的追击,却同样不利于突厥人逃窜。即便能够安然通过恶阳岭,也很大可能在未抵达雁门关之时便被薛延陀人追上。
退一步想,就算突厥人能够现行抵达雁门关,可他们也不可能入关依托长城躲避薛延陀人的追杀。
雁门关乃是长城之锁钥、河东之门户,一旦雁门关失守,一马平川的河东腹地将尽皆呈现在胡人铁蹄之下!
雁门关的守将是绝无可能放任突厥人进入关内躲避敌人的……
因为那是突厥人!
就算依附以大唐,可他还是突厥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怎能将汉家之门户向突厥人开放?
当初阿史那思摩向皇帝恳请,让突厥人到河套一带放牧居住休养生息,满朝上下已然是尽皆反对,更何况是眼下退入关内?
如此一来,突厥人是迟早都要被薛延陀骑兵追上的,或许就在雁门关下,就将遭遇一场亡族灭种的屠杀……
房俊目中寒光闪烁,淡然道:“吾等现在屯兵马邑,与突厥人已经分开岔路,此刻就算去追,也势必落在他们追上突厥人之后,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与其在恶阳岭下平坦的地域与薛延陀骑兵遭遇,何不扼守恶阳岭,待到薛延陀人撤退之时,据险痛击?况且,阿史那思摩既然舍弃马邑城选择雁门关,必然尤其打算,总该不会将自己的族人带上一条绝路吧?故而,吾等不必替突厥人担心。”
确实没人猜得到阿史那思摩的打算是什么,但是这并不重要。
突厥人若无大规模之死伤,大唐又何来借口与薛延陀开战?
没有借口开战,如何去堵住白道川,断绝大度设撤回漠北的退路?
只要薛延陀悍然杀戮突厥人,一切就都水到渠成,纵然北疆打的天翻地覆,责任也不可能落到房俊的头上。
当官的,干事儿是次要的,首先必须有能力将自己从不利之局面当中摘出去,否则连官职都保不住,还能指望去干什么利国利民之大事?
总得官职在手才行。
至于突厥人死不死,死多少,并不在房俊预算之内。
反正杀人的是薛延陀,与我何干,与大唐何干?
若是当真将突厥人屠杀殆尽,等到唐军堵住了白道川,那些个依附于大唐的胡人部族只会感慨大唐之强盛,分分钟便为可怜的突厥人报仇雪恨,心中只有敬畏,绝无怨尤,更不会有什么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心思……
当然,话是不能明说的。
可谁叫阿史那思摩趁着房俊打瞌睡的时候就乖乖的递上枕头,不来马邑反而敢去雁门关呢?
即便是心智单纯如薛万彻,此刻也明白了房俊的心思。
不过没人认为有何不妥之处……
突厥人就算内附与大唐,可他依旧还是突厥人!
隋唐以来,汉家儿郎有多少折于突厥之手,又有多少城邑遭受突厥之烧杀掳掠?渭水之耻辱犹在昨日,即便李靖率领大军夜袭阴山覆灭颉利可汗之牙帐,可只要世间还有一个突厥人,血仇便不可消弭!
相比于得到与薛延陀开战之借口,死几个突厥人当得什么大事?
“遵令施行吧,某身为统帅,朝廷有任何怪罪,自当一力承担!”房俊目光炯炯,铁了心要搞出一番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