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万能的腾格里只顾着下大雪,无敌的狼神连一声嚎叫都没有……
阿史那思摩茫然无措。
车厢外响起惶急的叫声:“大汗!薛延陀人追上来了,距离后阵不足十里!”
阿史那思摩又是一阵恍惚。
薛延陀如此之快的追踪上来,就意味着康苏密和他的栗特人都已经阵亡……
他愤恨康苏密当年的背叛行为,结果他自己也投降了大唐,此刻所有的仇恨都已经随着栗特人的阵亡化作虚无,心中唯有兔死狐悲的凄凉。
“去吧,我的大汗,用你的勇武,率领突厥最后的勇士,去阻挡你的族人通往幸福的道路!”
赵德言一脸慈祥,语调温和。
阿史那思摩抹了一把泪水,抬起头,直视赵德言:“若是那房俊只知道坚守马邑,雁门关的守将更不许突厥妇孺入关……如之奈何?”
赵德言看着眼前这位外形雄壮威武的突厥大汗,满是无语……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纵然事情都是向着你恐惧的地方发展,你又能如何?
难不成还能逆转时光,回到开始的时候,重来一次?
突厥人当真是穷途末路矣……
就如同汉人的王朝那般,每到江山倾覆改朝换代,都会出那么一两个无能之君主,将倾颓的帝国推向无法挽回之深渊。
如今的突厥人,一部逃亡西域,辗转万里,一部投降大唐,即将灭绝。
昔日草原之霸主,短短几十年便沦落至此,赵德言本该有着大仇得报的畅然快意,却不知却多了几分不该有的唏嘘……
“大汗放心便是,老朽虽然未曾见过那房俊,但既然是房玄龄的儿子,料想必然不是个蠢货。薛延陀长驱直入朔州地界,袭杀突厥,若他按兵不动作壁上观,皇帝会饶的了他?所以他出兵是必然的。若前来救援大汗,那么此刻唐军就该出现在薛延陀的后阵,薛延陀焉敢无视大唐铁骑,依旧肆无忌惮的追杀于大汗?如此,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唐军必然已经扼守了恶阳岭,占据有利地势,只等薛延陀撤军之际,予以迎头痛击,瓮中捉鳖!”
赵德言抽丝剥茧,分析的极其清晰。
阿史那思摩一脸悲苦:“那小子就坐视突厥人被薛延陀斩尽杀绝,而后坐收渔翁之利?将吾突厥人当成什么了,他的诱饵吗?”
虽然最初的计划就是如此,舍弃突厥人所有的战士来诱使薛延陀大军深入唐,突厥人战士将会在雁门关下与薛延陀殊死一战,以双方的兵力对比,突厥的失败是必然的,用战士全部阵亡的代价,换取入籍大唐编户齐民的奖赏。
同时给唐军制造开战的借口,借由唐军之手彻底剪除这一支薛延陀骑兵,这亦是他阿史那思摩的一项功绩,虽然代价有点太过惨痛……
事情完全按照赵德言的预想在发展进行,而房俊的表现几乎达到了赵德言的最高要求。
这小子真特么是个狠人啊,居然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突厥人死个干净……
赵德言叹气道:“事已至此,大汗何必依旧心中纠结、耿耿于怀?你要知道,纵然这番不是以身做饵,突厥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唐绝不会同薛延陀开战,而薛延陀大军穿越白道川来到漠南,看上的就是敕勒川,不将突厥人斩尽杀绝,如何能够占领这一片漠南的丰饶之地?所以,必然是薛延陀悍然攻击定襄城,而后唐军仓促应战。以突厥的兵卒、战力,您认为能够抵挡薛延陀大军几时?恐怕等到唐军救援定襄,您依然成为薛延陀的阶下之囚……去作战吧,为突厥的后裔拼出一片天空,拼出一个生活在汉人富饶土地上的机会,莫再犹豫!”
“诺!”
阿史那思摩苦笑一声,翻身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寒冷的北风夹杂着雪花迎面打来,使得他精神一振,抓住战马的缰绳跃上马背,抽出腰刀,振臂大呼:“突厥的勇士们,薛延陀背弃当年的盟约,弑杀盟友,必将遭到天神惩戒,人神共愤!现在,吾等已然退无可退,唯有以身躯血肉去阻挡薛延陀的杀伐,给我们的妻子儿女争取赶到雁门关的机会。唐军已然在恶阳岭赶来救援,只要挡住薛延陀的追击,吾等就能够活下去!”
“大汗!吾等不怕死!”
“薛延陀背弃盟约,迟早必遭天谴!”
“突厥儿郎乃是狼神之后,从无退缩,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前后左右的突厥战士汇聚在阿史那思摩身边,各个神情振奋热血沸腾,为了妻儿能够安全抵达雁门关,他们决定用鲜血来阻挡薛延陀人的脚步!
阿史那思摩眼含热泪,大呼道:“突厥的勇士们,列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