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君”即是“爱国”。
然则事实上,谁都知道之所以成为国家,百姓、国土、政权,才是国家的意义之所在。
至于皇帝……
谁干都一样,有一个就行了。
纵然皇帝叫嚷着“朕即国家”,但是有识之士却清楚“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在未曾遭遇到明清两朝利用理学展开疯狂的封建统治之前,读书人的脊梁还在,腰骨未弯,即便是一个寒门学子亦敢对皇帝说“这是天下人之天下”,皇帝也并不会认为有何不妥。
皇帝,是国家的象征,是需要天下人效忠的对象,但并不能代表国家。
然而却绝无人提出“国家利益高于一切”这等近乎于“乱臣贼子”一般的言论……
若是皇帝不能占据“朕即国家”的正统,天下岂不大乱?
所以薛仁贵眼神有些飘忽,神情有些诡异……
您可真敢说啊!
房俊右手握拳,敲了敲薛仁贵的胸甲,温言道:“放在心里就行了,唯有如此,大唐才能长治久安,千秋万载!”
在他的意识里,所有人都要为了国家的昌盛富强而努力,百姓、商贾、官吏、士兵,自然也包括皇帝。
没有谁是谁的主人,没有谁可以凌驾于人民至上。
纵然有那么一两个,也必然埋下祸乱的根源,哪怕是依靠暴政残酷的镇压统治,但时间或长或短,终会引爆人民的不满,被彻彻底底的掀翻。
有史为鉴。
无需疑问,薛仁贵、苏定方等人必将在大唐老一辈的名将渐渐凋零之后,成为为大唐帝**方的中流砥柱,在他们的心里埋下一颗“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的种子,会让他们在皇帝利益与国家利益相冲突的时候,哪怕不做出决绝的判断,起码也要在心里想一想,而不是一味的“愚忠”盲从。
而让薛仁贵这些军方中坚人物认识到火器的威力,并且坚定的发展火器,才不至于使得如同明朝末年以及整个清朝那般,导致火器被某些英明神武的“大帝”束之高阁。
若是明末的火器当真发展到一定威力,那些个“大帝”纵然吓得要死,唯恐自己的统治被掀翻,又哪里敢当真将这等利器封锁起来?
薛仁贵正容道:“末将谨记!”
他已经见识了火器的威力,但是却未曾想房俊对于火器的期望居然如此之高!
能够完全取代刀枪剑戟,成为战场的主宰?
这令薛仁贵有些无法想象……
难道以后的战争,便是士兵扛着火枪上阵,远远的对着敌人一通乱射,然后扔几枚震天雷?
那还打得哪门子仗?
老弱妇孺亦可上阵杀敌了……
不过对于房俊的话语,他无比重视,并且坚决执行。
房俊对于他不仅仅是有着知遇之恩,将其简拔于微末之间,更以一众令人瞠目结舌的才能与远见,使其衷心敬服,房俊的每一句话,他都视为圭臬,谨记心头。
两人又就着火器应用于实战的种种优势、劣势予以详谈,房俊固然有着前世的记忆,对于火器的适用性有着先见之明,优缺点更是如数家珍,薛仁贵亦是沉下心钻研火器战法,时不时提出的意见,令房俊亦颇感精深。
薛仁贵甚至对“三段击”予以了更深层次的剖析……
“……火枪便于携带,威力较之弓弩更强,制约其成为军队常备武器的缺点,便是火药和铅弹的装填不如弓弩来得便利,所以大帅您研发了‘三段击’的战法,三人为一个小组,先由最前面的火枪手射击,然后退至队伍后方专心装填弹药,由第二名士兵上前开火。三人交替装弹、开火,使原本射击一次的时间缩短三倍,效率自然便提升三倍!”
说着,薛仁贵干脆将桌案上杂物挪走,将茶盘里的茶杯一只一只拿出来摆在桌面上……
“诸如此类,吾等不必拘泥于形式,三段击只是一个阵列,完全可以因地制宜的演化成六段击,甚至是九段击……而且末将以为,若是对阵骑兵之时,手持火枪的步卒亦可以线状列队,有三到四排兵卒,采取回旋阵列的三段击,发挥最大的火力优势,则敌人纵然千军万马,亦要在火枪阵列之前灰飞烟灭,不能接近我军阵地一步!”
房俊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娘咧!
你是穿越者还是我是穿越者?!
特娘的举一反三的能耐不小,连线列步兵的战术都鼓捣出来了……
在拿破仑时代,线列步兵战术被应用于军队。
当时的士兵主要装备滑膛燧发火枪与套筒式刺刀,排成两到四排行进与射击,因为当时火器的不准确性以及装填困难使得集群使用以及在更近距离上开枪显得尤为重要,在欧洲殖民世界的年代里,这种战术被广泛应用,并且给全世界的土著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因为这种战术对敌之时排列整齐,所以后世的人们给它取了一个非常形象贴切的名字——
排队枪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