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并非代表他就会放弃心中那份对于储君之位的执念,只是隐藏得更深、愈发坚韧罢了。
眼下之处境,他便将之视为一种磨砺,所有在外人面前多表现出来的沮丧与失落,其实都是为了掩盖心底的慾望。
面前宾朋满座,歌舞升平,李治端坐在座位之上,尚显青涩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笑意,背脊挺拔,礼仪一丝不苟,尽显尊贵之身份。
只是心中却难免火热……
即便是圈禁于此,亦有如此之多的宾客齐至,为自己祝福贺寿,这就是人心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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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漠北消息传来,薛延陀残部在拔灼率领之下,尽皆归顺投降,依附大唐,并且上书递表,自愿取消薛延陀汗国之称呼,请求大唐在漠北设置羁縻州,管理薛延陀族人。
与此表一同送入长安的,尚有回纥、仆骨等等铁勒诸部的奏表,内容大同小异,唯有一个中心思想——漠北各族,特勒各部,尽皆归顺,请求大唐设置羁縻州,管辖各部!
而房俊率领麾下兵将登临狼居胥山、姑衍山,重蹈当年霍去病封禅之故地,又策马向北,领略极北之地瀚海风光,这等消息一经传出,便迅速在长安引起轰动,随即波及整个关中,继而向着天下各处疯狂流传……
封狼居胥!
此乃汉家儿郎最至高无上之军功,如今在盛唐重现,岂非预示着如今的大唐帝国,绝对不啻于当年威盖四海、慑服天下之强汉?
更有黠戛斯使团不远万里前来长安朝贺……
生逢盛世,何其幸哉!
一时之间,房俊之威名更是扶摇直上,直追卫青、霍去病,当世之武将无出其右,冠绝天下!
……
芙蓉园东侧的一处禁苑之内,杨柳吐绿、春水莹莹,景致幽静秀美。
镶着明亮玻璃的窗子开了一半,吹进来的微风已然吹面不寒,靠窗处精致的黄花梨书案上平铺着一张雪白的宣纸,白玉镇纸压住边角,一只莹白如玉的纤纤玉手正拈着一支毛笔,在砚台里蘸满了墨汁,挥毫成书。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纤指如玉,皓腕胜雪,却写就这样一篇气魄雄浑之词句。
这少女修眉秀眸,钟灵毓秀,写完这一首词,便将毛笔搁在笔架上,轻轻咬着红唇,赞叹道:“汉人当真才思敏捷、冠绝天下,这样的一首词,必定成为千古绝唱,我们新罗人即便是学习汉人的文字一百年,也是决计写不出的。”
她声音清脆,面容姣美,身上穿了一件大唐的仕女服,宽大的袍袖翩然若凌风,衣领开阖之处,肌肤莹白如玉、峰峦隐现,腰肢却是盈盈一握,宛若杨柳。
正是新罗圣女真德公主金胜曼。
在她身侧,善德女王正微微俯身欣赏着这一幅字,闻言浅浅一笑,端庄秀美的俏脸上浮现两个浅浅的梨涡,贤淑之中透着几分娇俏,樱唇轻启,轻声道:“即便是大唐,又有几人有这般绝世之才华,能写出这等惊才绝艳之诗余?你想要夸赞某人,那便夸呗,何必这般闪烁其词,反倒让人心底生疑,觉得你意有所指,心有所念……”
“哪有!”
金胜曼大囧,脸蛋儿微红,矢口否认:“那厮最是讨厌,当初在新罗对我们姐妹是何等苛刻无情,恨不得将丢进这曲江池灌上几口浑水才好!”
“呵呵……”
善德女王直起身子,微微伸了一个懒腰,尽显美不胜收的线条,揶揄道:“到底是怪罪他当初在新罗的苛刻无情,亦或是抱怨他自从我们到了长安之后,却是一趟都未来探望,令一个新罗贵女望穿秋水,心生怨尤?”
“哪有!”
金胜曼断然否认。
善德女王用一根春葱也似的手指轻轻挑起堂妹尖俏的下颌,悠悠说道:“那不知是何人睡梦之中尚要喊着某个名字……”
“哎呀!”
金胜曼到底是未经人事的闺阁少女,如何抵挡得住这等调笑之言?
顿时脸儿红透,羞不可抑,猛地起身揽住善德女王的腰肢,娇嗔道:“那是我对他恨之入骨,做梦拿着鞭子抽他呢,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善德女王任由堂妹揽住自己的腰肢,含着笑轻轻将她鬓角的青丝拢在耳后,目光之中满是怜爱,柔声道:“何必羞涩呢?少女怀春,人之常情。你我身在大唐,今生返乡无望,但是生活总得继续……妹妹这般如花年华,对于封狼居胥、开疆拓土之英雄心生钦慕,不正是理所应当?你我虽然幽居于此,几乎与囚犯无异,好在大唐皇帝宽厚仁慈,不曾苛待于你我,明日我便入宫求见皇帝,求他金口御旨,将你许配房家,以偿心愿……”
金胜曼娇躯轻颤,抬起头,秀眸凝结一层水汽,看着堂姐端庄秀美的容颜,语气轻柔,却意志坚定:“妹妹今生谁也不嫁,一生一世陪在姐姐身旁,咱们相依为命,永不分离……”
善德女王轻轻婆娑着她的脸颊,叹息一声,无奈道:“朝中已有权贵觊觎于你,万一求得皇帝同意,赐婚的圣旨颁下,便是米已成炊、木已成舟,不可挽回。与其如此,那还不如嫁给那个房俊,起码也是一个开疆拓土的绝世英杰,想来不会苛待于你。否则一旦落入一个龌蹉之辈手中沦为玩物……”
金胜曼俏脸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