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人道:“别的地方也就罢了,这几处仓库是镇公署重点交待要严加防范的,定然存有重要货物,若是出了差错,吾等这条小命怕是都得搭上!”
有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左右不过是冒雨除去转一圈儿,小心为上,以防万一。”
大家都不说话了。
华亭镇乃是房二郎的封地,港口又是市舶司所在地,数百上千座仓库里囤积了无数贵重的货物,稍有闪失,都是天文数字。更何况是镇公署屡次叮嘱要严加防范的那几座仓库?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巡夜兵卒,但是饷银却比城中寻常的小贩挣得都多,尤其是全家都在镇上谋生,大多数人已经将户籍迁来华亭镇,哪里敢出现半点差错?
一队兵卒脱去雨具,换上干燥的衣服,一时半会儿的也睡不着,距离下一次巡夜的时间也很快就到,便坐在窗前听着外头暴雨倾盆,用开水冲沏了一大壶廉价的茶叶沫子,一人一个大碗喝着祛祛湿寒之气。
“咦?吴老三去哪儿了?”
大伙儿喝着热茶,只觉得一身湿寒之气尽褪,身子从内到外暖洋洋的舒服,忽然有人问道。
“嗯?刚刚还在屋里呢,许是去了茅厕吧。”
众人释然。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人站起来,说道:“不对劲!去个茅厕怎么这么久?”
“别那么紧张,跑肚拉稀谁说得准?”
“……钥匙不见了!”
“什么钥匙?”
“仓库的钥匙!”
“不好!”
一众兵卒顿时一惊,这吴老三该不会是拿了钥匙偷偷摸摸的进了哪座仓库,想要偷点什么吧?
领头的兵卒怒骂道:“这个王八蛋!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都给我走,非得将这个混账揪出来不可,他敢偷东西,是想要吾等兄弟陪着他一起被裴长史处置么?”
大伙儿也都恼了,身为巡夜兵卒监守自盗,大家到时候都得一起跟着倒霉!
“龟儿子的!老子今晚要扒了他的皮!”
众人穿戴上雨具,刚刚打开房门,便听到外头漆黑的雨夜之中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震响,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黑暗之中一团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在漫天暴雨之中仿佛盛放了一支巨大的烟花。
脚下的大地都跟着颤了颤,屋子里头的摆设丁当乱响。
兵卒们大惊失色,一看那火光亮起的方向,顿时如坠冰窖……
“那是水师的仓库!”
“娘咧!该不是存放在仓库里的震天雷炸了吧?”
为首的兵卒眼珠子都红了,水师的震天雷若是出了意外,那可就是杀头的罪过!
“还特娘的愣着干什么?敢老子走!”
迈步便跑进风雨之中,身后诸人也闭上嘴,紧紧跟随,浑然不顾倾盆大雨迎面而来,向着仓库方向狂奔而去。
到了地方,心中最后的侥幸荡然无存。
原本最是高大的几座仓库已然夷为平地,木料货物冒着火光到处都是,很快又被大雨浇灭,震天雷爆炸之时产生的强大力量不仅仅将仓库炸得灰飞烟灭,就连附近隔着巷子的仓库都被波及,墙倒屋塌一片狼藉。
为首的兵卒面色苍白,两条腿都下意识的打着颤,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嘶声吼道:“赶紧通知所有巡夜兵卒,封锁住码头的各个出口,将贼子给老子挖出来!另外,速速去告知裴长史,请他前来此地,速做决断……”
“喏!”
一众兵卒早就乱了套,听命之后,各行其是。
震天雷是什么?
那是水师装备的神兵利器,管制极其严格!
这仓库里甚至还有十数人的水师兵卒把守,此刻一个都不见,显然都已经被刚刚的爆炸给炸得上了天……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案!
搞不好所有人都得为此负责……
*****
码头一角。
暴雨倾斜在江面上,整条吴淞江好似一锅煮沸的汤水一般,所有的船只都靠在码头上,船身随着涌动的江水晃晃悠悠。
一条乌篷货船之内,几个人趴在船舷处死死的盯着岸上十几条黑色人影,将其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
看着那些人将几个硕大的木箱搬到一条货船上,这边盯梢的几个人有人低声道:“娘咧!这帮家伙该不会是将水师存放震天雷的仓库给炸了吧?瞧瞧刚才那架势,比打雷都吓人!”
“王爷当真是神机妙算呐!就知道关陇贵族咽不下这口气,必然要找房俊的麻烦,而华亭镇即是房俊的根基,亦是一处巨大的漏洞。关陇世家来这一手,当真是阴狠,仓库被炸,震天雷遗失,房俊这回麻烦大了。”
“就算陛下再是宠信与他,怕是也得脱层皮了吧?”
“闭嘴!都给老子盯紧了!”
几个人赶紧闭嘴。
暴雨依旧,时不时划过天际的闪电将码头上照得一片惨白,四周恍如鬼蜮,唯有那艘货船上上下下人影幢幢。岸上黑衣人将木箱尽皆搬到货船之上,有人在船上接应,将木箱运回船舱,还有人解开缆绳,居然要趁着雨夜起航!
这边早就等着这个机会,见到对方的货船慢悠悠在波浪之中离了码头,便低声吩咐道:“解开缆绳,起锚,咱们追上去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