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吏匆匆离去,又一名武将匆匆而来。
进了屋子,这武将褪去身上的蓑衣,面目清秀、身材挺拔,施礼道:“见过长史!”
裴行俭微微颔首,道:“神封免礼吧,调查情况如何?”
这青年武将名叫裴肃,字神封,乃是闻喜裴氏子弟,亦是裴行俭的族弟。跟随裴行俭南下华亭镇,裴行俭见他性情刚烈,不谙官场之圆滑,故而安置于水师之中,如今已是一名校尉。
裴肃道:“末将已然会同水师之中制作火器的工匠前往现场勘察,初步估计,那等爆炸之规模需要不下于一百枚震天雷,而仓库之中存储的震天雷足足有三百枚,亦即是说,有至少两百枚去向不明。”
裴行俭捂着额头,心里狠狠的沉了一下。
虽然心中早已知道必然有震天雷失窃,但是一下子丢了这么多,还是令他难以置信。
震天雷之威力,朝堂上下早已广为人知,数次战争之中都展露出其强大的力量,素来被李二陛下视为重中之重,一再叮嘱绝对不可流落在外。若是这两百枚震天雷最后被运去长安……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过这个时候并非扼腕叹息愁眉苦脸的时候,裴行俭深吸口气,问道:“苏大都督有何说法?”
裴肃道:“大都督派遣末将前来,曾有交待,但凭长史指挥,任何命令不得违抗。”
裴行俭心中一暖,这是苏定方在向他表达支持,也算是阐明心迹,有问题,咱们一起扛!
这才是手足袍泽啊……
裴行俭当机立断:“既然如此,就请给水师下达命令,所有快船全部派出,一部分封锁吴淞江河道,一部分管控长江,严查往来船只!这场大雨声势颇大,江水暴涨波浪翻涌,贼人定然走的不远,再快也不会快过水师的快船!”
裴肃想了想,道:“没错,在江面上他们跑不快,扛着两百枚震天雷也不可能弃船登岸,这等大雨天,震天雷必然要用器具装着以免被雨水打湿,否则也就废了!末将这就去安排快船封锁水道!”
“去吧,不可有一丝一毫大意,但凡有嫌疑之人,即刻抓捕,宁可抓错,绝不放过!”
“喏!”
看着裴肃大步离去,裴行俭稍稍松了口气。
这场大雨固然给贼人提供了作案之便利条件,却也成为束缚他们的羁绊,就不信贼人还能插翅飞上天不成?
只要贼人还在方圆百里之内,就算掘地三尺,也得给这两百枚震天雷挖出来!
*****
到了辰时左右,雨势稍歇,风势渐增。
大风夹杂着海水的腥味儿将天上的乌云吹散了一些,渐渐露出亮光,码头被炸掉的仓库也开始收拾归置。码头上的商贾、脚夫也都听到了昨晚的震天响声,后来整个码头都几乎被水师兵卒团团围了起来,更是吓得窝在房中不敢出门,唯恐惹人生疑被抓了去。
如今形势稍稍安稳,不少胆子大的便走出门去,见到江水之中穿梭的水师快船,不由暗暗咋舌。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惹得水师几乎将整个华亭镇都给戒严了?
……
前往苏州城探查的官吏回来,带给裴行俭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长史,下官已然查明,吴老三这几日一直在苏州城西的万福赌坊,而且听闻欠下了一大笔钱!”
裴行俭振衣而起。
吴老三不顾一家人在华亭镇的安逸生活,从而勾结外人炸毁震天雷,更将数百枚震天雷偷走,要么攸关性命,要么攸关钱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论是收受了大笔钱财,亦或是签下巨额赌债,这都是吴老三铤而走险的动机。
而他的这个债主,极有可能便是幕后主使!
“下官探明情况,没敢轻举妄动,只是派人盯着那家赌坊,这边回来报信。可否出动华亭镇的衙役前往?”
裴行俭略微沉思,摇头道:“不行,苏州乃是江南东道治所之所在,整个江南道衙门都驻扎其中,品阶太高,万一这背后有什么瓜葛龌蹉,江南道衙门强势介入,事情便会横生波折。你即刻去通知水师,让他们派人来见我!”
“喏!”
那官吏离去,片刻之后,裴肃快步而来。
“长史,可是有何吩咐?”
裴行俭沉声道:“现在于苏州城内发现一处线索,极有可能与此次案件有关,你立即点起一旅兵卒,不需你参与查案,只需要保证若有人横加干涉,将其阻止即可。记住,无论是谁,只要阻止于你,都有嫌疑,可就地拿下!”
裴肃精神一振,大声道:“末将得令!”
至于区区一个水师校尉跑去一道治所的苏州抓人,还‘谁敢阻拦便就地拿下’,是否有僭越之嫌,却是完全不曾考虑。
水师的前头缀着一个“皇家”的名头,实际掌控者、背后的大佬又是房俊这等强势人物,从来都是高人一等。水师上下尽皆骄兵悍将,海外交战那都是直捣帝国京畿干涉国王兴替的大事件,区区一个江南道算个甚?
当即裴肃便点齐兵马,气势汹汹直扑苏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