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理不外乎人情,朝堂也是一个圈子,这是自古以来就传下来的道理。
所以大庭广众之下房俊与长孙无忌怼在一起,皇帝只能拿他撒气,摆明了要吃亏……
房俊却不以为意,趴在那里随手拉开车厢壁上的一个暗格,熟门熟路的从里头摸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子,微微晃了一晃,里头鲜红的酒液如血般流淌,拧开盖子,灌了一口,抹了一下嘴角道:“某亦是逼得不已,不如此如何能将长孙无忌给怼住?他断了某的军机大臣之路,那某就要让他的儿子步步荆棘,想要重返长安?没那么容易!”
李孝恭有些心疼那一瓶葡萄酿,这年头红葡萄很是稀少,市面上更多的都是白的、绿的葡萄酿,这一瓶的价值就不下于一贯。
他到不是舍不得一瓶酒,房俊带给他的财富简直犹如海水一般潮来,他岂能不懂人情世故?只是这就实在是罕有,就这么一口一口的灌下去,对于注重生活品味的河间郡王来说简直就是焚琴煮鹤、牛嚼牡丹,大煞风景、暴殄天物。
当然,当着房俊的面,再是心疼也只能忍着……
他啧啧嘴,说道:“这一次长孙阴人怕是失算了,本王估计他原本的打算是将你狙击在军机处之外,目的达到之后寻一个适当的时机向陛下坦陈真相,说是一时冲动冤枉了你。到那个时候大局已定,风头一过,顶了天就是不疼不痒的给你道个歉……可眼下被你这么一闹,他已经进退失踞、左右为难,哪怕陛下特赦长孙冲之罪名,但其若是再想要重返长安,亦要面对层层阻力。”
抡起揣摩人心、阴私伎俩,李孝恭其实绝对不差。
只不过因为他身份特殊,作为宗室郡王实在不宜太过高调,故而大多数时候都装疯卖傻难得糊涂,但是每逢大事,他的决定却从未失误,且拿得起放得下,心性极其坚韧。
房俊哼了一声,道:“回头某就大张旗鼓的安排部曲乘船前往高句丽,并且放出话去,似长孙冲那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大家不是都害怕某搞暗杀,带坏了风气吗?那行,咱就堂堂正正明刀明枪,看他们还有何话说!”
李孝恭颔首点头,这一招确实狠。
不出意外,长孙无忌定然在陛下那边求了特赦令,但是长孙冲到底乃是参与谋逆,不可能平白无故的便将其赦免,否则国法何在?若是所料不差,长孙冲应当是潜伏在高句丽为大唐做内应,只要将来东征之时立下些许功劳,皇帝的赦免亦能名正言顺。
但是无论如何,眼下的长孙冲都是钦犯。
正如房俊所言,朝廷大臣们觉得房俊动不动搞暗杀,会带坏了风气,导致往后但凡有朝堂争斗,便会学着这些个下作阴险的招数搞暗杀,人人自危、风声鹤唳,还如何愉快的玩耍?
但若是房俊明刀明枪的去对付长孙冲,那就完全没问题。
既然是朝廷钦犯,杀了也就杀了,又有什么错误?似房俊之前在终南山将长孙冲放走,那才不正常……
不久,马车抵达崇仁坊房府门口。
早有房家仆人得了消息,知道自家二郎在宫里又挨了揍,早早的备好一个辇子候在门口,见了河间郡王的马车,便纷纷上前,掀起车帘,搀扶着房俊下车。
李孝恭拍了拍房俊的肩头,笑道:“这一回若非二郎你被那些人所抵制,想来是不会有本王晋位军机大臣这个机会的,虽然本王亦有些抱歉,但还是想要感谢你。”
房俊翻个白眼,恨不得竖起一根中指。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得大抵就是这种人……
李孝恭哈哈大笑,示意马车启程。他与房俊之间利益牵扯,本不必如此见外,可是说到底这样一个军机处大臣的职位天底下几人不觊觎?房俊与之失之交臂,心底难免有怨念,而自己几乎就是顶替房俊才得以上位,若是不能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难免会在彼此心中种下一根刺。
对于房俊,李孝恭无比看重,不仅仅是与房俊合作给他带来了海量的金钱,更是因为他极为欣赏房俊为人处事的方式,以及其超绝的能力。
这样的一个年轻人,谁能压得住他?
哪怕自己不要这个军机大臣的职位,也万万不能与房俊之间产生隔阂,那样得不偿失。
好在房俊的确是个豁达的性子,只见他能够在车上自己翻找美酒,就说明他对自己并未有任何不满。
李孝恭自然心舒神畅的离去。
房俊被家仆用辇子抬到后宅,妻妾们早已纷纷围拢上来,各个面色担忧,萧淑儿没经历过这等阵仗,吓得梨花带雨,以为自家郎君是不是废了,从此再也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