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尉卿扺掌军法审讯,等同于悬在天下所有兵卒脑袋上的一把刀,素来眼高于顶,何曾将小小的兵卒放在眼中?
语气自然极不客气。
兵卒吓得抖了抖,自然知晓卫尉寺的厉害,不过职责在身,却也不敢枉法,只得强笑道:“卑职奉命守门,职责所在,还请长官见谅。既然是卫尉寺的长官,出城自然全无问题,只需将通行手令给卑职验看即可。”
那官员眼睛一瞪,喝道:“大胆!车上乃是卫尉卿,如今奉命出城办事,尔等胆敢阻拦,不想活了么?”
他耍了滑头,只说“奉命”办事,却没说奉谁的命。
只要脑补一下就知道,身为卫尉卿还能奉谁的命?当然是皇帝。
可他偏偏没说……
怎奈守城兵卒根本不听这个,摇头道:“若无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官员大怒:“你是哪个卫的?让你们将军来说话!”
兵卒挺了挺腰,道:“卑职是左武卫的,咱家大将军怕是不能来,您若是当真无手令,还是自己去见他讨要一份为好。”
卫尉寺的确权力很大,可咱家大将军难道就怂了?
官员一听,心里也没底。
左武卫大将军,那可是程咬金……
赶紧策马返回,在马车旁低估了几句。
然后,车帘撩开,独孤览走了下来。
出城手令,需要去兵部活着京兆府开具,除去这两个衙门之外,谁也无权放人出入。
兵部自不必说,只要一听是卫尉寺要出城,傻子都知道是要干什么,岂能给他手令让他出城跟自己抢人?至于京兆府更不用说,马周那人耿直强硬,且铁面无私,独孤览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合理的必须出城的理由,所以干脆就没有去京兆府,免得被马周给顶回来……
不过对付一个区区的守门兵卒,他有的是办法。
老头子颤巍巍走到兵卒面前,兵卒连忙施礼:“卑职见过卫尉卿!”
“嗯。”
独孤览鼻孔里嗯了一声,问道:“负责守门之长官何在?让他来说话。”
“喏。”
兵卒赶紧应下,小跑会城门一侧的值房,须臾,一个校尉模样的人大步走过来,施礼道:“卑职奉命驻守金光门,不知卫尉卿有何吩咐?”
独孤览大量了一下,见到他身上的甲胄,问道:“是个校尉?”
那校尉道:“正是。”
独孤览又问:“谁家的?”
那校尉道:“卑职侯莫陈麟。”
独孤览眼睛一亮:“侯莫陈家的?”
校尉道:“正是。”
都是关陇一脉啊……
如今的侯莫陈家虽然有些日薄西山、江河日下,当时以往风光的时候,那可是关陇贵族之中顶顶的军功世家。
既然是关陇一家人,那就好办了。
独孤览道:“老夫此刻出城办事,可否开门?”
校尉陪着笑脸,道:“卑职职责所在,不敢擅专。”
虽然都是关陇一脉,可他重任在身,若是在没有手令的情况下将独孤览放出城去,事后必要受到军纪严惩。这个军纪无需卫尉寺审判、确认,只需要他自己的直属长官认定就可以了。
独孤览好像也不意外,笑眯眯的好似一个弥勒佛,全无气势犹如家中长辈:“老夫若是执意出城,你待如何?”
“呃……”
校尉一愣。
执意出城……按律是要当场捆绑之后押赴兵部,但是瞅瞅独孤览的白胡子和颤巍巍的身子骨儿,哪怕不考虑他独孤氏的身份,这若是稍稍动强有个好歹,他不得陪葬?
他自然认得卫尉卿独孤览,更清楚独孤家虽然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实则底蕴强大,尤其对于李二陛下的影响力仅次于长孙家,自己要是将他弄得出现意外,哪怕职责所在,最终怕是也免不了一顿责罚……
心里正琢磨着,忽然见到独孤览笑呵呵的推开他,径自走向紧闭的城门。
城门洞里黑漆漆的,独孤览走进去,到了厚厚的城门前站住,转身看着校尉笑道:“你若是不开门,老夫今日便一头撞上去,你猜猜会有何等后果?”
校尉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一股火器猛地窜上来,肺子都快气炸了!
拜托,您老如今七十还是八十了,这么一大把数岁玩着等市井地痞的无赖行径,还要不要脸?
他有些气急败坏,怒道:“老郡公何以如此?”
独孤览也不着急,慢条斯理道:“老夫意欲出城,的确是为了公务,你也知绝不会做出何等大逆不道之事,只是欠缺了一道手令而已。要么你打开城门放老夫出城,时候老夫亲自去跟程咬金给你说情,要么就一头撞在这里,反正公务办不成了,回家养伤倒也不错。”
“……”
校尉差点骂娘!
您老人家何等身份,怎地这般无赖?
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他也清楚,以独孤览的身份地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连面皮都不要了,可见急于出城的心情是何等迫切,逼得急了,保不齐还真能一头撞上去……
左右都是要承受责罚,但是害得独孤览撞门,甚至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再出点什么意外,那可比擅自放人出城严重的多。
左右权衡一番,校尉只得咬着牙:“来人!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