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脸上一副愤愤然的神色。
长孙无忌紧盯着独孤览的神情,却分辨不出真伪。
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啊,等闲绝不会露出尾巴……
不过无论如何,长孙无忌都不会轻易放过此事,他忿然道:“军法审判之权,对于卫尉寺来说乃是重中之重,老郡公身为卫尉卿,自当维护卫尉寺之利益,这般轻易便被兵部抢走,如何向卫尉寺一众官员交待?”
独孤览心中冷笑,就算要交待,我跟那些个浑球交待个屁呀!
还不是得向你交待?
脸上代之而起的尽是懊恼之色,无奈道:“老朽这条老命都豁出去了,怎奈那房俊油盐不进不说,还嚣张跋扈,口口声声若是老朽不放人就跟老朽没完,撸胳膊挽袖子的,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老朽这一把老骨头哪里经得起那厮三拳两脚?说不得一个照面,就得被锤得散了架。关键是哪怕老朽舍了这条命,也拦不住他房俊啊!再者说了,纵然拦得住房俊又如何?这军法审判之权是继续由卫尉寺掌管,亦或是移交给兵部,追根究底不还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
长孙无忌瞪着独孤览,不说话。
这老儿实在埋怨我,不应当由他去阻挡房俊,而是应该由我去做好陛下的工作,正是因为我的无能没能说服陛下将军法审判之权留在卫尉寺,而不是他没有拦住房俊才导致军法审判之权被兵部抢走?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独孤览敢于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潜在的意图可就不太好分辨了。
再联想之前独孤览趁机要挟提条件的事儿……
想了想,他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也是吾的疏忽,陛下对于房俊的宠溺信重,想必老郡公亦有耳闻。也不知房俊那厮给陛下灌了什么**汤,对其言听计从,这一次陡然之间提出要将军法审判之权移交给兵部,吾亦是措手不及,只能依仗老郡公出面,希望能够挡一挡。却不料老郡公亦拿那厮毫无办法,这下子那些个人家怕是不肯善罢甘休啊。”独孤览心中冷笑,这就要将老子推出去当挡箭牌,承受关陇贵族们的怒火了?
老子不背这个锅!
“唉!谁说不是呢?眼下的朝堂啊,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哪里还有吾等老朽一席之地?这回呀,老夫算是看明白了,这张老脸谁也不买账,与其受人凌辱,还不如干脆致仕告老,回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罢了,这朝堂上的争斗还得是你们来,老夫有心无力啊。”
长孙无忌目光一凝……
这老东西,居然想要撂挑子?
别说致仕告老了,就算你埋棺材里也不关我事,但是这个节骨眼儿你若是跑了,这个锅难不成要我背起来?
“是吾有些冲动了,绝无怪罪老郡公之意,万万不可再提致仕之言。您可是咱们关陇的灵魂,正是老当益壮之时,吾等还得以您马首是瞻,焉能两手一甩图个清静,便不管不顾了?千万使不得。”
他越是这么说,独孤览越是心凉。
原本就不看好这场以一方势力与皇权之间的权力之争,如今以老迈之躯雨夜出城与房俊那等后起之秀争锋,结果还要被长孙无忌这等小人推出去承担失败的后果,承受其余关陇贵族们的怒火,这算什么?
卸磨杀驴也没有这么痛快的!
独孤览唉声叹气道:“非是老朽不愿意给赵国公出力,实在是昏聩不堪、力不从心呀!您瞅瞅如今朝堂之上,身为宰辅之首的李绩不过是四十出头,吏部尚书李道宗与其年岁相当,便是房俊这等刚及弱冠之辈亦能身居兵部尚书这等高位,老朽这年纪当他爷爷都足够了,却还要与其针锋相对一争短长,胜了旁人说咱以大欺小,若是败了更加颜面无存……老夫也算是看透了,这天下早已非是吾等之天下,恋栈不去只能自取其辱而已,还不若及早退下去,尚能搏得一个激流勇退的美名,瞧瞧人家房玄龄,没事儿含饴弄孙、著书立说,日子过得优哉游哉,多快活?”
长孙无忌瞪着眼睛,心中一阵无力。
你道我不想似房玄龄那般卸下一身重担,优游林泉纵享人生么?
可我没有一个房俊那样的儿子啊!
房玄龄之所以对所有权力弃若敝履毫不在意,还不就是因为他有一个能够接班的儿子?
若是长孙冲未能出那些事,现如今老子也想致仕告老,随便你们去折腾……
而且他也从独孤览的话语听出了端倪,这一次没能阻止房俊抢人,固然使得独孤览有些心灰意懒,但是更多的却是对于关陇贵族们与皇帝争权的做法感到不满,亦或者说,是感到恐惧。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预兆。
怀有独孤览这等想法的人,在关陇贵族内部绝对不会仅此一人,一旦有更多的人对此刻整个关陇集团的策略产生了动摇甚至怀疑,势必会导致整个联盟的分裂甚至崩溃。
可是这些人怎么就不想想,咱们关陇集团之所以能够有今时今日之权势地位,不就是一直以来与皇权对抗之后所攫取而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