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濛濛细雨之中,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宗正寺衙门前的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静谧的街道上行人罕至。
倒是在距离宗正寺不远处的一处拐角,一辆装饰奢华的四轮马车停在那里,周围十余个体型剽悍的护卫立在马上,任凭雨水冲刷着蓑衣斗笠,屹立在风雨之中不动分毫,将马车拱卫起来。
车厢内,红泥火炉燃得正旺,火苗舔着壶底,壶里的山泉水咕嘟咕嘟沸腾,被李君羡提起之后注入茶壶之中,翠绿的茶叶随着沸水翻转浮沉,一股沁人的茶香氤氲而出,将车帘外清冷的雨水空气尽皆隔绝在外。
重新将水壶放在炉上,李君羡提着茶壶给面前的李二陛下沏茶,然后低眉垂眼恭恭敬敬的跪坐在茶几旁。
李二陛下摆手道:“此地唯有你我,何须这般拘谨?来来来,这可是房俊那厮上贡的好茶,等闲可喝不到,你也尝尝。”
“喏!”
李君羡不敢抗命,待到李二陛下拈起茶杯放在唇边浅浅的呷了一口茶水,他才提起茶壶,给自己也斟了一杯。
轻下呷一口,滚烫的茶水入喉,再顺着喉咙入腹,齿颊之间残留着余香,胸腹之中一阵温热。
若是再有一碟点心就完美了,这一宿东奔西走未曾停歇,早已是饥肠辘辘前腔贴后心,这会儿空腹喝了一肚子茶水,怕是要难受半天……
李二陛下倒是惬意得很,坐在马车里喝着热茶听着外头细雨潺潺,有清凉的微风时不时的从车帘钻进来,颇有几分魏晋名士的田园风流。
只不过眼前这个糙汉子若是换成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那就更完美了……
放下茶杯,李二陛下撩开车帘往外瞅了一眼,寂静的长街上空无一人,唯有雨水落地之后溅起些微的水珠儿,然后汇聚成潺潺细流在青石板路面上肆意流淌。
“这会儿,消息应该都已经传回各家了吧?”李二陛下忽然问了一句。
李君羡估摸了一下时间,颔首道:“应该差不多了,关陇各家的家主此刻大抵已经在商议对策了,毕竟房少保网开一面留下那些关陇子弟的性命,实在是出乎预料,事情有变,必然要绸缪对策。”
“若是没有最后那句话,大抵如你所言,这些人会聚在一起商议一番,但是有了那番话……呵呵,只怕是谁也信不过谁了,心怀鬼胎相互猜忌,还有什么必要虚与委蛇装腔作势呢?只需要早早的来到这宗正寺的大门口等着,看一看究竟是否如房俊所言那般有人会违背了大家的意志,藏匿了自家子弟命其前来投案意欲留下一命,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陛下之言有理,末将愚钝。”
“嗬!休要学那些谗言媚上之徒,只知道拍马溜须!”
“……末将知罪。”
被训了一句,李君羡觉得有些委屈,赶紧闭上嘴巴。
您是皇帝,这般长篇大论的将我的观点驳斥了,我除了恭维您英明神武之外,难不成还能说一句“您说得不对”?
车厢里短暂的寂静。
又喝了杯茶,李二陛下忽然又道:“你猜,到底会否有人如房俊预想那般前来宗正寺?若是有,那么会是谁?”
李君羡学乖了,恭声道:“末将愚钝,实在是猜不出。”
说多错多,不说还不行?
孰料李二陛下眉头一皱,不悦道:“你这人当真糙得可以!房俊这一招就叫做‘请君入瓮’,只有敢于让关陇子弟送死却将自家子弟藏起来,而且还不怕事后被其余关陇贵族们责怪的人,才能够有资格入这个‘瓮’,这不都是明摆着吗?”
似乎自己的臣子如此“愚笨”,令他极为不满。
李君羡:“……”
低眉垂眼,满面羞愧之色:揣摩上意、谗言媚上,这上头的功夫自己照比人家房俊的确是天壤之别,说也错不说也错,怎地从未发现皇帝陛下这般不好伺候?
行吧,您是皇帝,您说啥是啥……
李二陛下看到李君羡闷声不语,愈发不悦,哼了一声道:“怎地,朕说你两句,便心生不满?”
李君羡:“……”
娘咧!
这陛下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以往何曾有过这般吹毛求疵、无中生有的时候?
难不成是吃错了什么药……
赶紧翻身跪地,惶恐道:“末将不敢!陛下英明神武,末将如何能够跟得上您的思绪?末将素来愚笨迟缓,这脑筋时不时的便不大清楚,心中却对陛下忠心耿耿,万万不敢有丝毫不敬之意……”
“闭嘴!”
一番忠心未能表完,便被李二陛下冷冷的喝断。
这位皇帝陛下将车帘撩开一道缝隙,满脸兴奋之色的盯着外头,悄声道:“哈哈,果然来人了!来来来,让咱们看看这是谁家的儿郎?”
李君羡却是动也不动,依旧跪在那里。
还用看?
除了长孙家的子弟还能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