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隶属秦岭支脉,山势逶迤,树木葱茏,远望宛如一匹苍黛色的骏马而得名。骊山也因景色翠秀,美如锦绣,故又名“绣岭”。
沿路积雪遍布,路途不畅,车队逶迤而行,房俊不耐,便策马快行,几名房府家丁怕他有失,急忙跟上。
碗口大的马蹄踏破路面的冰雪,溅起一蓬蓬的雪雾,天寒刺骨,人马行进间俱是口鼻喷出浓浓的白雾。
只是房俊心里却无半点纵马疾驰的畅快和惬意。
沿途路过几处村庄,俱是积雪没腰房屋倾颓,入耳隐闻哭泣之声,放眼望去,所见之处一片萧索,居然无一丝炊烟升起。
房俊心里沉重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是一千五百年前的唐朝,而不是另一个似乎已经变得极为遥远的时代。在那个时代,哪怕是再穷再苦的人,起码也会有一口饭吃,不至于冻饿而死。
可是在这里,哪怕是整个帝国最中心的地带,也会随时因为天灾而饿殍遍地。
这可是惶惶大唐,史书上极力鼓吹的“贞观盛世”!
房俊勒住马缰,策马缓行,心情沉重的看着寂静的村庄,偶尔露出一面的面黄肌瘦的孩童……
“骊山四顾,阿房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处?
只见草萧疏,水萦纡。
至今遗恨迷烟树,列国周齐秦汉楚。
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
想起前世记住的这首不知道谁做的诗,房俊呢喃着吟出,感慨万千。
他能位这个时代做些什么?
房俊想了又想,发现自己居然一片茫然。
房俊轻叹一声,抬起头来,骊山已经出现在不远处。
远远的,一处农庄便建在舒缓的山坡上。
当初高祖皇帝李渊得了天下登基为帝,大封群臣,将长安城周边肥沃的土地俱都赏赐出去,等到了李二陛下登基,才发现想要给哪个大臣赏赐点土地,居然要跑到百里之外……
可是不赏又不行,人家撇家舍业的跟着你刀口舔血,逆尔篡取得了这江山,图个啥?还不是搏个官居一品封妻荫子、家财万贯良田千顷?
没办法,远就远点吧,有总比没有强。
要说房玄龄怎么叫觉悟高呢,见到李二陛下为难,便主动提出在骊山中划出一块地赏赐给自己。
有了房玄龄主动展示风格,其他人尽管满心不乐意,也不好意思再闹,最大的难题解决了,把李二陛下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于是,李二陛下大手一挥,在骊山的东边画了一个圈儿,足足两千多亩都给了房玄龄。
房俊勒马站在庄子前,游目四顾。
此处乃是一个山谷,两侧是起伏不平的山梁,中间是一条河流,由骊山深处发源而出,水势居然很是湍急,并不冰封,河水的温度高于气温,河面冒着淡淡的雾气,哗啦啦的奔流而下,直接注入刚刚路过的那方小湖。
农田都已被积雪覆盖,只是见到三三两两的农舍稀疏的建于山坡上,低矮简陋,杂乱无章。
北面上坡上坐北朝南的一处五进宅子,便是房家的庄子,亦是房家夏日里避暑的一处所在。
房俊正仔细的大量,身后这处农庄的管事房全走上来,说道:“山里寒气彻骨,二郎还是快走几步,赶紧进了庄子暖和暖和。”
房全五十余岁,一张方脸全是老树皮一样皱纹,身材健壮,粗手粗脚,更像一个常年耕作的老农。一双眼却是清澈明亮,显示出与外貌并不般配的精明。
房俊不置可否,问道:“老全叔,咱这庄子上有多少人,多少地,这个冬天,可有人挨饿?”
房全微微诧异,不都说咱家这位二郎“性情敦厚,不思经济”么?怎么一上来就问这个,莫非是信不过咱?可他乃是房家老人了,也不惧这个棒槌二郎挑刺。
便说道:“庄上有口两百零七,其中丁壮七十有余,共有田两千三百余亩,托主家的福,平素佃粮极少,吃得饱穿得暖,即便今年关中大雪,咱这庄上也无一冻饿之人。”
言语之间,颇见自豪之色。
房俊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平均每人十几亩地,却只是无冻饿之人?”他问道。
这要求也太低了吧?
据他所知,房家的佃粮一向是地主之家当中最少的,又没有几个商铺,这直接导致了房家虽然名气响亮,但是平素生活却极是简朴,因为没钱啊……
紧接着,他才发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房家这两千多亩地都是山地,虽然地势还算舒缓,但绝对不算肥沃,最起码浇水灌溉就是个麻烦,加上这年头儿耕作技术极度低下,产量高了才是怪事。
把种子种到地里,指望老天收成,没饿死人已经算是奇迹了……
怎么提高粮食的产量呢?
房家有太多的办法了,优质的化肥、优良的种子、先进的耕作技术……
甚至于,有没有可能把杂交水稻弄出来?
房家目光灼灼的看着这一片被大雪覆盖的田地,一颗心霍霍的跳动起来,貌似做个小地主也挺不错?
当然,咱可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世纪,即便回到古代做个小地主,那也得是个有理想、有目标、有能力、有良心的四有小地主,至于三妻四妾什么的,咳咳,也可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