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句句都敲打在这些禁卫的心坎上,原本因为宇文校尉落入房俊之手便有些进退失据的禁卫们,更是心慌意乱,面露怯意。
说到底大家也不过是当差吃饭,可是如今刺杀当朝国公实乃天大的罪名,既然已经败露,谁还能有命活着?
若朝廷当真只诛首恶、不问胁从,大家倒也不妨弃械投降,仅只是宇文校尉的心腹亲信而已,又非是他宇文家的私兵死士,犯得着跟着一起死么?
正如房俊所言,若是一条道跑下去,不仅仅是自己要死,连带着家中父母妻儿都得跟着遭殃,难不成还能指望关陇贵族们仗义出手,解救大家的父母妻儿与危厄之中?
自是全无可能……
一众宇文校尉的亲信堵在门口,彷徨恐惧,不知所措。身后则有越来越多的禁卫得到命令之后围拢过来,看不见小楼内的情形,不知发生何事,有群龙无首,再加上前院喊杀声一片,都有些莫名其妙,渐渐有些鼓噪起来。
正在这时,一队兵卒从前院杀了过来,一众禁卫赶紧组成阵势,予以抵挡。
这些禁卫当中并无宇文校尉之心腹,故而此刻都一门心思的保卫几位公主,以为这些杀进来的兵卒乃是乱兵匪寇,双方虽然还有些距离,但一方杀红了眼誓要杀进来解救房俊,另一方则悍不畏死坚决保卫公主。
距离越来越近,血战一触即发。
房俊坐在厅中控制着宇文校尉,听到外面厮杀声震天响起,知道这是水师收到长乐公主的报讯杀了进来,可是外头那些禁卫并未与关陇贵族勾结参与暗杀自己,若是与水师血战在一处,每一个死掉的兵卒都是无辜的,可自己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控制不住宇文校尉,自己便是功亏一篑。
总不能当真将他杀了,等着门口这些禁卫一窝蜂的冲进来乱刀将自己剁成肉酱吧……
正自焦急之时,身边环佩声响,扭头看去,却是高阳公主一身宫装、满头珠翠,从后堂走了出来。
房俊大急:“殿下出来干什么?此间凶险,速速回去!”
虽然控制了宇文校尉,可谁知道门口这些禁卫当中是否会有一个两个脑子不大好使的,热血沸腾之中不管不顾的莽一下?
万一伤了高阳公主性命,一切皆休……
高阳公主步履款款,看着房俊笑道:“郎君莫非以为本宫当真是那等弱不胜衣、手不能提的深闺妇人?”
房俊气道:“哪儿那么多话说?速速回去,莫要掺和!”
高阳公主嫣然一笑,秀美的面容透出几分倔强,敛裾施礼,歉然道:“夫唱妇随,本是妇人之天性,可今日危在旦夕,纵然知晓夫君是爱护本宫,不忍本宫遭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却也不得不违逆郎君一次,还望郎君勿怪,待到事情过后,本宫认打认罚,绝无怨言。”
房俊愣了一下,奇道:“说什么胡话呢?此间皆是凶徒,你不过区区一个弱女子,怎敢随意掺和其中?”
高阳公主直起身,挺直腰肢,转向门口的禁卫,清声道:“郎君错怪他们了,他们不是凶徒,而是吾大唐虎贲,每一个都秉持着大唐的荣耀!”
门口的禁卫沉默无言,士气再次低落。
但凡能够入选北衙禁军,每一个人都是大唐的勋戚子弟,可以说他们的父辈追随着高祖皇帝、李二陛下,打下了这锦绣河山的同时,也享受着荣华富贵,没有人比他们更热爱大唐。
可是有些时候,难免身不由己。
贪婪也好,糊涂也罢,固然做下着不可饶恕之错事,但是他们自始至终都不曾有半分背叛大唐、背叛皇帝的心思。
此刻显然已经一败涂地,却能够得到大唐公主的一句“他们是大唐虎贲”,心里岂能无动于衷?
高阳公主面色清冷,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纤纤玉手。
身后的侍女便碎步上前,将一柄连鞘的宝剑放在她掌中。
剑鞘镶金缀玉奢华至极,剑尾处鲜红的丝绦微微垂下,高阳公主接过宝剑,回头对房俊嫣然一笑,清声道:“吾李家的女儿,各个皆有平阳昭公主之遗风,平素固然娇生惯养,可危难之际,却亦可仗剑扬眉!”
抽剑出鞘,将剑鞘掷于地上,就这么拎着寒光烁烁的宝剑,踩着雍容优雅的步伐,一步一步向着门口走去。
房俊眼睛眯起,心中震撼。
果然是大唐奇女子啊,敢于冲破世俗去追逐惊天动地的自由恋爱,将所有礼法教条踩在脚下,纵死亦要向着陈腐破败的封建礼教发起不屑一顾的攻击,当真是有着一颗永不屈服的心……
房俊很想喊一句“公主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