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了金胜曼一眼,叮嘱道:“码头上人多杂乱,多带一些家将前往,免得被登徒子盯上,惹出风波来。”
金胜曼低眉垂眼,脸庞微红,小声道:“知道了。”
心底却很是不忿,就算你是郎君又如何,凭什么管东管西?不过她如今初为人妇,尚未能够完成身份转变的心理建设,每每面对房俊的时候总是不可抑制的想着那些个床第之间令人羞恼的体位,难免羞涩难当,很是气虚。
房俊却微微蹙眉,这丫头身姿窈窕腰细腿长,以往很是有一股桀骜难驯的风姿,好似一匹性情暴烈的胭脂马,令男人忍不住就想要扬鞭驰骋予以征服。可面前这羞羞怯怯的小女儿姿态,妩媚娇柔之处比之武媚娘也不遑多让。
画风便很是不符……
金胜曼被房俊灼灼的目光盯着,顿时浑身不自在,红着脸儿拉拉武媚娘的胳膊,轻声道:“时辰不早了,快走吧……”
武媚娘含笑瞥了一眼自家郎君,便领着金胜曼登上马车,前呼后拥的出门而去。
房俊瞅着马车出了大门,这才向父亲房玄龄的书房走去。
一般这个时辰,房玄龄都会在书房里看书写字,《字典》的编撰已经大体完成,只等着最后的校订,纠正错误疏漏,便可正式在全天下付诸发行,所以眼下的房玄龄很是清闲。
至于老三的婚礼,房玄龄更不会插手,上上下下有卢氏与武媚娘料理,放心得很。
房俊到了书房外头,见到有侍女正在烧水煮茶,果不其然,父亲正在房中看书。
敲门而入,见到房玄龄正捧着一本看上去颇为古旧的残破竹简看得津津有味儿,甚至连房俊进门都未能察觉,直到房俊开口说话,他才恍然回神。
“父亲,看什么书这么入迷?”
房俊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颇为好奇的问道。
房玄龄这才将竹简放下,捋着胡须道:“是稷下学派推崇备至的《管子》,此书乃先秦时期各学派之言论汇编,内容繁杂,浩瀚博大,只可惜历经战火动荡、学派更迭,只余下八十六篇,其余皆以佚失。为父打算将其整理一番,刊印发行,否则似这等前无古人的法家之学,将来说不定就要失传了。”
房俊颔首表示认同。
《管子》大约成书于战国至秦汉时期,内容很庞杂,包括法家、儒家、道家、阴阳家、名家、兵家和农家的观点。此书之思想,是先秦时期政治家治国、平天下的大经**,历来受到个历朝历代的推崇。
每一个朝代都鼓吹什么尊儒奉孔,其实只不过是政治造势,实则内里延续的都是法家那一套。
这时候侍女将沏好的热茶端进来,房俊命其放在茶几上,然后摆摆手将侍女们尽皆斥退,亲自执壶给房玄龄斟茶。
房玄龄呷了一口茶水,说道:“此前汝之种种,玻璃也好,火药也罢,甚至于在工部那一段时期所推行的水车、沟渠等等设施,在看似新颖的外在之下,却使得大唐的经济、农业得到长足之发展。为父曾经甚为困惑,为何这些本应当属于历朝历代都被鄙夷的奇技淫巧,却能够发挥出如此巨大的能量呢?品读这《管子》之后,方才如梦初醒,原来早在春秋战国之时,管夷吾便曾凭借此等手段,缔造了五霸之一的齐国。”
房俊也给自己斟了杯茶水,拈起茶杯,想了想说道:“自汉武开始,独尊儒术,儒家为了打压各个学派,便号召推行‘形而上’的那一套,注重品德修养,禁锢百姓的思想,而轻视诸子百家的实践学说。这固然有利于政局之稳定,却也导致阶级固化、经济停滞,有失偏颇。”
房玄龄用手指敲了敲那本竹简,慨然道:“这是《管子》的《治国》篇,里头有一段话是这么说的,‘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奚以知其然也?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也。民贫则危乡轻家,危乡轻家则敢凌上犯禁,凌上犯禁则难治也。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常贫。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就很是符合你一贯提倡之观点。”
房俊颔首道:“父亲所言正是。”
墨家一贯被视为世上最牛的手工业者,更堪称手工业者之鼻祖,然而真正代表了手工业者利益的,却只有管仲。
“仓廪足而知礼仪”,管仲正是按照这个理念,先使得百姓富裕起来,进而因民富而国强,一举奠定了齐国的霸业。
大凡治国的基础,一定要先使人民富裕,人民富裕就容易治理,人民贫穷就难以治理。
此乃千古不易之真理。
其余什么道德文章人情法祖,皆是空中楼阁、沙滩堡垒,连饭都吃不饱,你给我讲什么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