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后,上千右屯卫兵卒高举火把、阵列整齐,各个顶盔贯甲杀气腾腾,根本不将左屯卫的人马放在眼中,大有一声令下便冲进去,杀他一个昏天黑地、血流成河。
裴行俭苦笑道:“谁能想到好好的账房会忽然失火?差点将吾等困在房中烧死。多谢高将军援救之恩,不过还情速速将兵卒带回本营,绝不可将事情闹大,否则不可收拾。”
陛下御驾亲征,作为关中唯二两支齐编满员的军卫,却在玄武门外大规模械斗……这简直就是要让整个关中都翻天的节奏,事后追究,即便是房俊也难辞其咎。
高侃自然懂得,颔首道:“本没有冲击左屯卫军营的意思,只是害怕柴哲威铤而走险,扣押你等伤了你等性命,故而才集结于此,予以警告。”
裴行俭和辛茂将齐齐拱手,齐声感激道:“今日之事,没齿不忘。”
这可是冒着左右屯卫发生冲突的危险,前来给左屯卫施压,将前程都赌上了,这份人情太大了……
高侃哈哈一笑,旋即肃容道:“裴郎中、辛郎中暂且退回大营,商议如何回禀之事,某在此会一会谯国公,杀一杀左屯卫的威风!”
裴行俭知道自己的任务是赶紧回去东宫向太子殿下回禀,不过还是叮嘱了一句:“万万不可当真发生冲突,否则难以收场。”
高侃颔首道:“某晓得轻重。”
裴行俭这才和辛茂将一拱手,带着一众官吏匆匆离开,回到右屯卫的军营要了马匹,连夜绕道左右屯卫大营所在北苑一墙之隔的兴安门,叫开城门之后沿着东宫的宫墙一路向南,进了延喜门,到了东宫正门……
高侃这边见到裴行俭等人已经走远,这才上前几步,大马金刀的站在左屯卫营门口,冲着营门里的柴哲威大声道:“天干物燥,玄武门外这等重兵屯集之地,左屯卫却不慎走水,实在是疏于管教,各个该杀!末将率领右屯卫兵卒前来助阵,谯国公若是管教不好麾下兵卒,不妨让末将来帮你清理门户!哈哈,军营重地,居然失火烧毁诸多营房,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左屯卫兵卒在营门之内纷纷怒目而视,若非柴哲威勒令不得迈出营门一步,怕是这会儿早就冲上去殴打在一起。
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这般当着面的羞辱,谁能忍得住?
柴哲威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气得脖颈筋绷起老高,双目赤红,死死握着刀柄怒叱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帅面前聒噪?速速去将房二喊来与我说话!”
一个泥腿子一样的破落户,自以为攀上房俊这根大腿立下几桩功勋,就能飞上枝头成为勋贵人上人了?
简直放肆!
高侃也不恼,瞅着左屯卫军营当中已经渐渐减弱下去的火光,嘿嘿一笑,揶揄道:“听闻今日朝廷派了官吏前来稽查左屯卫的账册,不知现在稽查完了没有?嘿嘿,这把火烧得可真好哇!”
不理柴哲威铁青的脸色,环顾左右道:“都学着点,往后朝廷也稽查咱们右屯卫,就像这样放一把火,什么账册都烧个干干净净,到时候死无对证,律法又能奈我何?”
旁边自有捧哏:“这不大好吧?此等手段与坊市之间那些个泼皮无赖有何区别?那些家伙时常赌输了不认帐,半夜摸进债主家中一把火烧光了事。”
“啧啧!没见识了吧?现在这世道啊人心不古,可不仅仅泼皮无赖不要脸,便是许多平素看上去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勋贵,这种生孩子没屁眼儿的把戏也不少干!”
这边你一言我一语,极尽奚落嘲讽之能事,气得左屯卫那边哇哇大叫,若非有军法官死死拦在门口,这会儿怕是已经冲了出来拳脚相向。
柴哲威一张脸阵青阵红,难堪无比,心里的火气快要冲破天灵盖,却也只能死死压住。
人家右屯卫只是站在营门外动嘴皮子,自己这边若是忍耐不住冲出去,那就理亏了。
军中斗殴实属常见,但是谁先动手谁的惩罚最重,更何况是眼下这等要紧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天大的委屈也得忍着,大不了都拿个小本本记上,将来有了机会加倍奉还便是。
忍着怒气,冲着身边的兵卒喝叱道:“都在这里作甚?看猴戏吗?赶紧都给老子滚回去救火!”
军令如山,左屯卫的兵卒即便再是愤怒,也不敢违抗命令,只得冲着营门外“呸”的吐一口口水,以此展示己方只不过是顾全大局、绝非胆怯,这才三三两两的散了,返回军营当中救火。
高侃见到不能激怒柴哲威,留在此处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便率领麾下兵卒缓缓撤退军营。
柴哲威坐在马上看着右屯卫的兵卒进退有距,心头一阵阵发虚。
眼下虽然右屯卫退走,军营里安静下来,但是他知道这一场狂风暴雨才刚刚兴起,随着怕裴行俭等人回到东宫,必将引起太子震怒,或许今夜的长安城将会整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