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谁若是在军中犯了错,便会成为所有父老乡亲鄙视的对象。
更别说“通敌叛国”这等辱没祖宗的罪行了,不给你编一个猪笼将你装起来丢尽河里都算是宽容大度了……
薛仁贵冒着风险将他留在军中,可不仅仅是挽救了他的仕途生涯,更是令他名声保存,不为家族蒙羞。
此等恩情,纵以死相报又如何?
薛仁贵摆摆手,正色道:“此等时候,正值用人之际,吾等甚为大唐军人,自当戮力杀敌、以死报效!吾虽然将你留在军中,却不代表这件事到此为止,只是不愿冤枉了一个拼死力战的英雄!往后该当如何,你要好自为之。”
元畏重重颔首,指天立誓道:“末将之前从未有半分叛国之处,既无此心,更无此迹,往后亦是如此。若违此誓,甘受万箭穿心而死,子孙后代,不得安宁!”
薛仁贵摆摆手,道:“毋须如此,神明若有眼,世间岂有悲苦?是非对错皆在你自己心中,只是做什么之前,要衡量那等后果。行了,一身是伤,赶紧下去让随军郎中医治一番,莫要留下病根,吾还有很多依仗之处。”
“喏!末将先行告退。”
元畏心中阴霾尽散,行礼告辞,一瘸一拐的走出正堂。
薛仁贵看着元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拈起茶杯呷了一口,发现茶水已经温凉,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留着元畏,固然是不忍见到英雄受冤,可何尝不是因为安西军中缺乏敢于任事、雷厉风行的中层将校?
在他看来,安西军中大多是那些个跑来挂职混子里的世家子弟,似元畏这等人,已经算是能力出众了。那帮家伙混吃混喝抢功劳是一把好手,但是说起行军布阵、沙场争雄,却是差了一口气。
不过他对眼下这等局面亦是无能为力,只能耐心等待书院讲武堂里那些个接受正规军事教育的学子们学成毕业,充斥到军中,才能够使得大唐军队的战力突飞猛进,上升至一个更高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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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斗拔谷外,军营之中。
房俊将手中来自于安西都护府的战报递给裴行俭,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心情沉重。
窗外,大斗拔谷谷口的堡垒已经几本竣工,斥候传回来的消息,诺曷钵已经率领七八万精锐战士进入祁连山,向着大斗拔谷进发,再有个三两天,想必就能抵达谷口之处。
一场恶战,蓄势待发。
原本房俊对于守住大斗拔谷,击溃吐谷浑军队有着七八分的信心,然而西域传来的消息却让他的心情陡然沉重起来,对于战局的发展亦感到担忧。
二十万阿拉伯军队入寇西域,安西军不足五万兵力要稳守各处要隘,面对数倍于己的强敌狂攻却得不到半点支援,局面极其被动,前景极不乐观。
纵然李孝恭乃是大唐“宗室第一名将”,可是久疏战阵,此番坐镇西域担任安息都护,与其说是李二陛下信重这位堂弟,还不如说是以此来安抚躁动的李唐皇族。
薛仁贵天纵将才,历史上更是名垂青史,然而现在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后生晚辈,尚不是那个“三箭定天山”“脱帽退万敌”的“白袍将军”完全体,能够做到背水一战、以少胜多那样的神迹么?
一旦西域失守,阿拉伯人长驱直入攻陷玉门关,将会直面河西。
届时,就算他击溃了吐谷浑铁骑,又将如何迎战携大胜而来、士气正旺、兵力达到二十万的阿拉伯军队?
左算右算,毫无半点胜算啊……
窗外,煌煌烈日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遮挡,戈壁大漠之上洒下一片阴凉,凉风乍起,许是有一场秋雨即将降临。
西域的天气很是极端,夏日热得好似蒸笼,冬日又冷得如同冰窖。一场秋雨过后,炎热的盛夏即将不再,草木纷纷枯黄,用不了多久,便是北风卷地寒气凛凛,天降大雪酷寒来临。
道路会被大雪封堵,更会使得阿拉伯人的后勤辎重难以为继,想要继续发动战争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而这或许是眼下对于安西军唯一的好消息。
当然,由此刻秋风瑟瑟直至大雪漫天,尚需一个多月的时间,而这一个多月时间安西军必将面临阿拉伯人的疯狂进攻,能否且战且退稳住阵脚,达成最初设定的战略目标,尚是未知之数。
而河西之战的局面,或许比西域更加恶劣。
薛仁贵虽然是右屯卫出身,对于右屯卫之战力了若指掌,认为大量装备火器的右屯卫早已成为大唐十六卫当中最强的那一个,但是区区半支右屯卫,如何抵挡七八万吐谷浑铁骑的突袭?
一旦河西丢失,西域与关中之间的联系尽被阻断,整个西域便成为一块飞地,安西军届时退无可退,或许唯有全军覆没一个结局……
局势危若累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