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谷口方向,杀声震天战斗正酣。
后阵这里,吐谷浑人开始不断的将战马、战士的尸体堆积到堡垒之下,使得更多的兵卒可以攀爬至城头之上,与唐军展开激战。
堡垒没有了高度落差的优势,唐军被迫与吐谷浑兵卒展开混战,双方你争我夺寸步不让,绞杀在一起,场面惨烈至极。
随着越来越多的吐谷浑人杀上城头,唐军渐渐露出颓势,被杀退了一段距离,将城头阵地丢失。
尉迟宝环看着越来越多的吐谷浑人冲上城头,目眦欲裂。
可他也没办法,河西守军并不算是精锐的军队,且眼下这万余人乃是由河西诸郡临时抽调而来,彼此之间互不统属、缺乏默契。若是打打顺风仗还行,遭遇眼下这等惨烈至极的白刃战,弱点尽显。
眼看着唐军节节败退,几乎将整个城头都丢失掉,双方的尸体密密麻麻,鲜血流淌成河,尉迟宝环稳不住了,干脆拎着横刀,大吼一声:“随吾死战!”
带着亲兵冲上前去,同时命令百余名亲兵督战,若有胆敢撤退者,当场格杀!
尉迟宝环手持横刀冲入敌阵,迎面一刀将一个吐谷浑人劈成两半,身后亲兵护住他左右两侧,将他簇拥起来,犹如箭头一般狠狠凿进敌军人群之中,横刀上下翻飞,杀气腾腾,无一合之将。
然而他再是勇猛,也无法密布唐军不及敌军精锐之事实,吐谷浑人即便弃马步战,一样剽悍异常,越来越多的兵卒跃上堡垒,将唐军死死压住,并且不断扩大占领之战地。
唐军也被激起了血性,见到主将也亲自上阵,怎肯被吐谷浑人彻底冲垮阵地,将前头阻挡敌军主力的右屯卫后背让给敌人?
每个人都知道此战之重要,这些天来,“只能胜,不能败”的命令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响起,军中将校更是将一旦战败之后果不厌其烦的说得清清楚楚,没有人愿意怯战畏敌,致使河西失陷。
战斗之中,勇气是可以抵消一部分势力差距的。双方都杀红了眼,就在堡垒便靠近箭垛的地方反复争夺、鏖战厮杀,无人肯退后一步。
正在此时,前方右屯卫那边忽然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无数人大吼大叫“敌军退了,敌军退了”,唐军闻听,登时士气大振。此消彼长,伏忠率领的吐谷浑先锋军却心中惊惧,军心不稳。
紧接着,便是“呜呜呜”的号角声在枪炮轰鸣之中悠悠吹响,响彻整个大斗拔谷谷口。
伏忠身在军中,听到号角声难免疑神疑鬼。父亲亲率数万大军,纵然无法攻陷此处堡垒,那也必然是一场艰苦的鏖战,不经过惨烈至极的厮杀,双方谁也不会后退一步。
这才多长时间?
唐军居然就吹响了追击的号角……
然而片刻之后,他便傻了眼。一队一队的右屯卫从堡垒前方转会,手里的火枪轰鸣着冒着硝烟,对吐谷浑军队的后阵开始射击。硝烟弥漫,铅弹如同雨点一般钻进吐谷浑的阵列之中,剽悍勇猛的吐谷浑战士如同秋收的麦子一般一片一片的惨呼到底。
未免误伤同袍,右屯卫的兵卒结成阵势,火枪手在前,刀盾兵护卫,冲着吐谷浑的后阵、两翼不断射击,剥葱皮一般一层一层的将吐谷浑兵卒消灭。
战局形势陡然逆转。
若说勇敢可以提升军队之战力,但是在火器面前,所有的勇敢都只不过是一层纸皮,被肆虐的弹丸轻易洞穿。
眼瞅着麾下兵卒在右屯卫的火器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豚犬一般等待屠宰,伏忠目眦欲裂,奋力向前冲去,手中弯刀挥舞,大呼道:“死战!死战!”
自然是死战。
他见到右屯卫吹响追击之号角,然后又分兵出来攻击自己的先锋军,就知道父亲率领的主力必然已经崩溃。
他想不明白五万精锐的吐谷浑骑兵如何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被击溃,也想不明白为何筹谋许久、计算精准的此次入寇河西的行动会如此惨白,更想不到此间战败,他们父子将会面临何等危局……形势已经不容许他去细想。
在右屯卫火器的狙击之下,吐谷浑伤亡惨重,被狠狠压制的唐军彻底回过气来,开始展开反攻。吐谷浑军心不稳,只能步步后退。
越来越多的右屯卫兵卒从前方撤回来,将余下不足半数的吐谷浑先锋军紧紧围起来,严防溃兵趁机突破防御,溃退至河西腹心之地。一旦如此,这些吐谷浑兵卒将会成为流寇,四处流窜,杀戮劫掠,其破坏性极其严重。
悠长的号角声响彻天地之间,天上的乌云不知何时在此密集起来,予人沉重的压迫感。
四面八方都有唐军源源不断的围拢上来,身在军中血染征袍的伏忠满心满眼都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