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之中,颇有几分不满。
人家吐蕃使节前来长安,论理必需由鸿胪寺接待,然后予以接洽,再联系事务所属各部。即便吐蕃使节前来长安所谓乃是两国兵事,且也没有兵部直接将人接走的规矩。
现在的兵部随着房俊的权势、威望不断攀升,已经隐隐然有着六部之首的趋势,部中官吏皆是房俊之心腹亲信,一个个骄纵狂妄,不仅不将其余五部放在眼中,甚至就连三省掌管对其之约束都非常有限。
三省六部,相互制约,若是兵部一家独大,难免侵吞旁人的利益,这就有些不合适了……
如今所属江南士族的官员已经多有不满,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抱怨。
萧瑀甚为江南士族之领袖,天然具有维系本派系利益之责,若是任由兵部壮大压制各部,会导致他的威望下跌,所以于公于私,都要站出来敲打一番。
崔敦礼面色不变,言语恭敬:“好教宋国公知晓,此番吐蕃来人,乃是禄东赞之次子论钦陵,代表其家族与大唐商议河西之防务,非是作为吐蕃使者出使大唐。故而,此事与鸿胪寺无关,只需兵部予以报备,然后提请太子殿下裁决,或经由政事堂商议讨论即可。若是先经由鸿胪寺运转,再递交至门下,进而呈递太子殿下,最后分派至兵部……实在是步骤繁琐,事倍功半,白白浪费朝廷中枢之人力物力。”
态度很是恭敬,却一下子就将萧瑀给怼了回去。
萧瑀脸色有些难堪,却不至于跟崔敦礼翻脸。崔敦礼算不得什么,但是他背后的房俊却是江南士族头等盟友,不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便使得双方起了龌蹉。
本以为世家门阀联合起来将房俊排斥于东征之外,使其难以攫取军功,却不想偏偏吐谷浑送上门来,促成了房俊这一场震动天下的“河西大捷”,使之名望暴涨的同时,更立下赫赫功勋。
如今的房俊,羽翼已成,屹立坚挺于军方的一杆大旗,无数年轻一辈的将领追随其后,不仅再也不能如以往那般打压,也没人能压得住了……
李承乾微笑看着萧瑀敲打崔敦礼,又笑看着崔敦礼将萧瑀给怼回去,这才不紧不慢的拿出面前书案上一份奏折,递给身边的内侍,命其转递给萧瑀,说道:“这是越国公于河西命人送回的奏折,言及如今吐蕃国内是形势,以及对于大唐与噶尔家族互为……战略伙伴的建议,诸位爱卿都看看吧,孤觉得言之有物,不妨如此施行。”
萧瑀无语。
咱们连奏折上写的什么都没看呢,您这便直接就予以核准了,这还让咱们怎么说话?
心里有些憋闷,觉得太子对于房俊之信任宠幸愈发严重,这对于江南士族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从内侍手中结果奏折,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然后递给身边的岑文本,自己蹙着眉头拈起茶杯呷了一口,却没有轻易发表意见。
待到岑文本、刘洎相继看过,将奏折递给内侍,内侍再将奏折放在太子案头。
李承乾看着三位宰辅,问道:“诸位爱卿,不知对于这份奏折有何意见,认为是否可行?”
萧瑀捋着胡子不说话。
说什么?您先前就表态说这份奏折“言之有物”“应当准予施行”,咱们就算当真有意见,那也不能驳斥了您太子殿下的面子吧?
真真是令人憋闷。
古往今来,但凡跟“佞臣”沾边儿的,就没什么好事儿……
他不说话,以沉默表达自己的不满,别人却不这么想。
刘洎道:“臣乃是文官,未曾经历兵事,不敢轻易对越国公之建议置喙。不过以臣想来,越国公战功赫赫、用兵入神,先前兵出白道覆亡薛延陀,此番又大斗拔谷筑城击溃吐谷浑,放眼天下,除却卫国公、英国公等寥寥数人之外,谁人能及?故而,越国公既然提出这样的建议,必然是经由全盘之考量,吾等实在是没什么资历予以反驳。”
这话说的,差点将萧瑀给生生气笑了。
拜托,你刘洎如今可是侍中啊,宰辅之一,天下第一等的高官,居然这般恬不知耻的对房俊予以吹捧?
阿谀谄媚,简直毫无底线……
连李承乾都面皮一抖,嘴角抽了一下。
瞥了一眼一脸“理所当然”、“实事求是”的刘洎,李承乾无奈道:“朝政之上,孤素来要求各抒己见、就事论事。噶尔家族乃是吐蕃贵族,与吐蕃之牵连盘根错节,是否如论钦陵所言那般遭受打压、势不两立,松赞干布更是欲置噶尔家族于死地?此事攸关河西之安危,不得不慎重处之,不能因为孤与越国公之意见一致,诸位便予以默认,不予反驳。孤虽然不如父皇胸怀广阔,但虚心纳谏却是一般无二,诸位但有所想,皆可畅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