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一番,他站起身,伸出手掌,郑重道:“本汗不敢自诩英明,却也不是蠢货,焉能不知如何取舍?只希望越国公能够谨记今日之盟约,异日大唐一统西域之时,勿要背弃盟誓、食言而肥!”
房俊也举起手掌,与其击掌盟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两只手掌交击三下,两人互视一眼,一齐大笑出声。
雨亭之外,一直剑拔弩张的两队兵卒闻听这等笑声,终于各自向后退了一步,气氛有所缓和。
房俊道:“既然已经达成契约,那本帅先行告辞,稍后咱们保持联络,视突厥人之行动为准,再行商议作战方略。”
吐迷度颔首道:“正该如此,本汗会将突厥人之行踪准确告知,而后听命于越国公之指挥,齐心合力,歼灭强敌!只是阿史那贺鲁原本乃是欲谷设可汗之心腹,欲谷设可汗被麾下诸部密谋造反,逃亡至吐火罗,阿史那贺鲁受到乙毗射匮可汗之追杀,不得已率众投降。此人不仅毫无忠义之心,且奸诈狡猾,偏又实力雄厚,越国公万万不可轻视小觑。”
眼下,突厥内部呈现出一种极其混乱的态势,同一时间居然有两位可汗并存……
事实上,当年室点密可汗西征,后来致使突厥汗国分裂为东西两国,西突厥便一直处于动荡之中,各方势力粉墨登场,纷争不休。东突厥始毕可汗死后,大汗之位被其弟处罗可汗所攫取,其子四散凋零,其中一子欲谷设向西进入西突厥,自立为乙毗咄陆可汗,拥众咄陆五部,建牙镞曷山西,称北庭;沙钵罗咥利失可汗仅辖弩失毕五部,称南庭。
贞观十三年,欲谷设击败沙钵罗咥利失可汗,取得西突厥之大权,后者败亡。
沙钵罗咥利失可汗乃是西突厥之正统,其败亡之后,西突厥各部不忿欲谷设之统治,私下联络谋反,之后拥立沙钵罗咥利失可汗的儿子为乙毗射匮可汗,起兵反抗欲谷设,并将其击败,后者不得不逃亡吐火罗。
然而乙毗射匮可汗虽然重夺父祖之家业,却一直未能彻底歼灭土谷蛇,致使西突厥内部派系林立、彼此对抗。
若非如此,吐迷度或许也不敢率领族人归附大唐,充当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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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
交河城西一百里,一处山坳之中,右屯卫之驻地。
房俊连夜返回驻地,刚一走近中军帐抖落身上的积雪,脱去棉衣斗笠,尚未喝上一口热茶,裴行俭与程务挺便相继赶到。
“呼!”
灌下一口烈酒,房俊长长吁出一口寒气,揉了揉快要冻僵的双腿,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
一般来说,唐军之中严谨饮酒,但是这一条在安西军中并不适用。安西军常年戍守西陲,大半年都在寒风暴雪之中,若是寻常时候无酒水暖身暖胃,实在是难熬。
放下酒壶,看着裴行俭、程务挺尽皆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房俊这才咧嘴一笑,拍了拍腿,道:“大功告成!”
“大帅威武!”
“天助我也!”
两人登时喜动颜色,忍不住欢呼出声。
当初李绩率军西征,打得突厥人丢盔弃甲逃遁千里,使得西域全境尽入大唐之手,但不可否认的是,突厥在西域的影响力始终存在,这里毕竟是他们盘踞了数十年的领地,尤其是西域胡族畏惧其威势,纵然明面上依附于大唐,暗地里却依旧与突厥人暗通款曲。
右屯卫想要在西域歼灭一支突厥人的强军,几乎无法完成。
一则突厥人大多以骑兵为主,一击即中远遁千里,根本不可能追上去予以歼灭,再则西域各族受其胁迫,时常通风报信,想要设伏几乎不可能。
但是有了回纥之襄助,情形便完全不同。
作为铁勒诸部之中在西域力量仅次于突厥的存在,一点回纥反叛充当内应,不仅可将突厥人之行踪准确无误的透露出来,更可断绝突厥人之退路,只需略作绸缪,便可形成瓮中捉鳖之势,除非突厥人能够肋生双翅,否则绝难逃脱。
尤为重要的是,一旦回纥归附于大唐,可以于右屯卫合兵一处直接西进支援安西军。
安西军、右屯卫、回纥,这三方合力,可以与阿拉伯人狠狠的打一仗!
可以说,回纥之归附从根本上扭转了大唐在西域的不利局面,占据从此发转变,两人岂能不欣喜若狂?
一旦歼灭突厥人、击溃阿拉伯人,从而稳定西域,那可就是一桩滔天的功勋呐,比之当年兵出白道、覆亡薛延陀也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