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岁逐渐增长,功勋日益深厚,房俊的威严也越来越重,虽然平素在亲兵们面前并不摆什么国公的架子,可是一旦发怒那种威风抖擞出来,身边的人尽皆战战兢兢,畏妻如虎。
这些亲兵见到裴行俭进来,顿时面色一喜,连连以目光哀求,请他开口求情。
不仅是整个右屯卫,几乎朝野上下谁都直到裴行俭就是房俊麾下头一号“鹰犬爪牙”,最得房俊之信任倚重,旁人说话房俊只当是放个屁,但是裴行俭的话却甚为重视。
孰料裴行俭非但不劝,反而指着卫鹰道:“你这厮胆大妄为,险些将大军陷入绝境之中,今日就让大帅将你打死,也好往后再闯出这等祸事,连累大家!”
帐中亲兵面面相觑,心想你这过分了吧?虽然你世家子弟高人一等,可大家平素对你如同“副帅”一般尊重,这会儿总该出言规劝几句给卫鹰求个情,怎能这般落井下石呢?
大帅都已经这样生气了,你还在一旁拱火,过分了啊……
结果踹得正起劲儿的房俊闻言倒是愣了一愣,收住脚,掸了掸裤腿,瞪着地上的卫鹰哼了一声,道:“今日守约为你求情,某便放你一马,望你能够吸取教训,往后再不可这般自作主张!”
他岂能舍得将卫鹰打死?
这家伙虽然胆大妄为,可对自己忠心耿耿,又有几分急智,能力也不弱,略加培养也能在军中崭露头角,是个人才。
本想着做做样子狠狠的教训一顿,待到有人求情便顺水推舟放他一马,也好给旁人一个警戒,勿要见到功劳便有样学样,不知天高地厚。
既然裴行俭看出了他的心思,他也干脆就不装了……
回到座位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卫鹰已经从地上爬起,连声道:“吾知罪了,再不敢如此恣意妄为。”
又对裴行俭道:“多谢裴长史求情。”
裴行俭哈哈一笑,道:“你家大帅不过做做样子而已,就算你小子将天捅个窟窿,他又岂能舍得打死你?不过今次之事,实在是凶险万分,往后再不可这般鲁莽,无论何等想法都应当先与大帅知晓。大军作战,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小小的疏忽都有可能导致整个占据崩溃,何况是你这等临时起意,未能思虑周详?这回是咱们运气好,万不可有下一次,否则会让全军都给你的鲁莽陪葬!”
“喏!在下知错,再不敢如此鲁莽!”
“行啦,记得这顿打,受了教训知错就改,好生追随大帅,又岂能没有你的前程?”
“喏,裴长史与大帅说话,在下先行出去。”
“嗯,去吧。”
裴行俭捋了捋颌下蓄起未久的胡须,颔首应道。
卫鹰挣扎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一事,小心翼翼的瞅了房俊一眼,道:“那个……吾还有一事禀报……”
房俊没耐烦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瞧你那扭扭捏捏的样儿,这么大的祸都闯了,总不会还有比这个更严重的吧?”
卫鹰瞧瞧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吾从白水镇赶回之时,正好遇到逃亡的阿史那贺鲁,一不小心将他给杀了……”
座位上的房俊愣了一下,揉了揉耳朵,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
卫鹰浑身打颤,支支吾吾道:“那个啥,正巧遇上阿史那贺鲁想要逃回天山之北,吾一时错手,将他给杀了……”
“娘咧!”
话音未落,房俊已经一蹦三尺高,勃然大怒:“你个王八蛋,该不会不知阿史那贺鲁的身份有多重要吧?你就算不能抓活的也应该让他返回突厥,居然给他杀了……长孙明这样一个重要的人证你给杀了,阿史那贺鲁你也给杀了,你特么这么喜欢杀人?老子今日非得杀了你这个混账不可!”
眼看着房俊四下寻摸想要找一件趁手的家伙什儿,卫鹰吓得两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大声求饶道:“大帅息怒!吾岂敢妄杀阿史那贺鲁与长孙明?只不过当时都是偶然相遇,而后短兵相接,长孙明那是吾一时错手,而阿史那贺鲁则是钻进雪里试图逃跑,吾一刀下去便正巧捅到他后心……吾自然知道这两人之重要,岂敢妄杀?可阴差阳错之下皆是收手不及,当真是无心之失啊!”
裴行俭赶紧上前拦住暴怒的房俊,苦笑劝道:“人都死了,大帅就算打死这小子,又能如何?再说亦是无心之失,算了算了。”
房俊被裴行俭拉住,指着卫鹰问道:“尸体在何处?”
卫鹰缩缩脖子,小声道:“尸体丢弃在雪地里,倒是将他的头颅割下带回……”
“嘿!”
房俊生生气笑了,指着卫鹰对裴行俭说道:“瞧见了吧?这混账居然还想着回来邀功!”
阿史那贺鲁若是死在阿拉沟内,那是没办法的事。当时两军交战,谁能手下留情顾忌对方主将之死活?自然是先打胜了再说。是死是活,全凭运气。可既然阿史那贺鲁逃出阿拉沟,那么对于大唐来说其实是一件极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