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恭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二郎觉得这般大张旗鼓的清除关陇子弟,当真没有什么后患?”
房俊蹙眉:“郡王此言何意?这次乃是关陇犯错在先,吾予以回击乃是理所应当。总不能他们欲置我于死地在先,还不准我还手吧?这次说破天也是他们理亏,况且太子殿下在长安已经放了他们一马,吾这边只是抓捕一些喽啰,并不会伤及关陇门阀的根基,他们还敢造反不成?”
官场之上为了利益争斗不休,这是可以理解的,因利益而拉帮结派,这也是可以接受的,“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嘛,从古至今,此乃人性之根本,谁也无法杜绝。
然则所有的斗争都要有一个底线,大家务必严守不能逾越,若是这个底线被突破,斗争之规模再无约束,所导致的后果必然是天下板荡、社稷飘摇。
东征之初,以关陇为首将他与水师、右屯卫排斥在主力作战军队之外,山东、江南相继呼应,导致整场大战都没有房俊的份儿,水师运输辎重、右屯卫护卫京畿,尽皆投闲置散。
为了顾全大局,这等屈辱房俊忍了。
可是关陇暗中勾结突厥、大食,引领敌军骑兵潜行数百里深入西域腹心之地,只为了伏击狙杀他房俊,这个绝对不能忍!
你们关陇既然做了初一,那就别怪我做十五。
李孝恭摇头苦笑,长叹道:“你呀……还是未曾真正认知关陇之本性。”
拈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看着犹自不爽的房俊,缓缓说道:“自关陇崛起以来,便将家族之利益放在首要,无论是当时的北魏六镇,亦或是后来分裂的东魏、西魏,乃至于其后的北周,更甚至于代州称帝的大隋……关陇门阀从来不将国家利益放在眼中,所思所行,皆为自家之利。一旦自家之利与国家利益相悖,必然舍国而取家。否则,何以一朝接着一朝的兴起、灭亡?这种家族利益至上的思维早已贯彻至关陇门阀的每一个子弟心中,他们不曾忠于北魏,不曾忠于大隋,难道今日你认为他们能忠于大唐?”
房俊道:“这又如何?难道他们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造反不成?”
既然逐利,那么首要之务自然是确保自家能够始终屹立在权力的中枢,若是当真将皇帝惹急了,还能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大唐不是大隋,不是北周,更不是北魏!
李孝恭却道:“若是放在寻常,他们这口气是一定回咽下去的,正如你所言,他们不敢起兵造反,因为他们知道他不可能获得成功,更不可能效法之前兴一国、灭一国!但是现在,举国东征!且又有阿拉伯人兴兵入寇西域,吐蕃在高原之上虎视眈眈!此等局势之下,你认为若是他们施行一场兵谏,将太子囚禁甚至予以废黜,陛下回何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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