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浑的声量掩盖号角战鼓,在弓月城内激荡回旋,震动云霄,声势赫赫。
战马迈动四蹄,队伍行出校场,沿着南门鱼贯而出,到了城外集结,而后策马扬鞭,沿着伊犁河向着西南方向狂奔而去。
马蹄隆隆,刺骨的寒风迎面刮在脸上有若刀割,却不能熄灭唐军兵卒胸中燃烧着的火焰。
自大唐立国之日起,除去颉利可汗兵临关中逼迫李二陛下签署渭水之盟,大唐虎贲何曾如眼下这般丢城失地、被敌寇打得步步后退?
这不仅仅是安西军的耻辱,更是所有大唐兵卒的耻辱!
既然是耻辱,那就只能用敌寇之鲜血来洗刷,用一场接一场的胜利来昭告天下——大唐虎贲,天下无双!
一千人策马奔腾,行至距离弓月城五十里之处才放缓脚步,军中斥候纷纷前出刺探敌情,不停的将前方消息传回。
黎明之时大雪已然停歇,但依旧乌云密布,天色阴沉。
远方的山脉只是灰蒙蒙一片,看不真切,肆虐的北风在天地之间恣意呼号,卷起地上的积雪,雪沫颗粒随风鼓荡,吹打在脸上如刀割一般生疼。
军队缓缓前行,斥候将情报带来,回禀于王方翼之初。
王方翼初次领军,倒是没有多少紧张,更多的是欢欣雀跃。他知道自己身份不同,有着晋王府的印记,能够得到房俊的信赖实属不易,不敢轻忽导致这样的机会错过,往后投闲置散再无领军之机会。
故而压抑着心中的兴奋,谨慎的汇总各条信息,将敌军在大营周围兵力布置谨记在心,脑海之中已经有了一幅简略的舆图,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形势尽在心中,如观掌纹。
待到晌午过后,王方翼勒令全军下马歇息,每一伍为单位以战马围拢挡风,简单的用了一些携带的干粮,饮了几口清水,纷纷检查装备武器,之后齐齐上马,向着东南方向全速前进。奔出二十余里,冰封的伊犁河道之北,一座阿拉伯人的营地盘亘在那里,唐军没有前去袭扰,而是又向前奔出数里,避过那处军营之后再折而向南,踩着坚冰越过伊犁河,斜斜的插向军营后方。
军营之中,数百阿拉伯兵卒握着各种各样的武器站立在寒风之中,紧张兮兮的等着唐军发动冲锋。
只看唐军千余人的规模,便知道不可能硬攻,而是派出来袭扰之军队。
然而这支唐军却过门而不入,再目光所及之远处绕过,向着己方身后奔去……
驻守此处营地的将领有心追击,使唐军不能恣无忌惮的向后方囤积军械的营地发动攻击,可是看看麾下兵卒衣甲不整、士气低迷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兵卒各自回营。
非是无力杀敌,实在是力有不逮,总不能白白送死吧?
至于后边囤积军械的营地,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
叶齐德率领中军狼狈不堪的逃回天山脚下的后阵营地,此时天尚未亮,营地之中灯火点点,人影幢幢,乱成一团。
开战之初,阿拉伯人以绝对之优势强攻碎叶城,非但被唐军一场大水淹死了最为精锐的“阿拉之剑”,更被偷袭烧毁了大量辎重粮秣,导致大军粮草短缺、军械匮乏,始终不能发挥十成战力。
眼下听闻前方中军大帐被唐军突袭,吓得后阵营地的守将赶紧安排重兵保护所剩不多的粮秣辎重以及药物军械……
营地这种兵员调动,叶齐德又率领中军撤回,两方人马撞在一起顿时乱糟糟不分彼此。
叶齐德赶紧下令,自己带回来的军队绕过营地向后撤退,暂且安置在更后方的地方,免得两军混杂一起互不统属。
万一唐军丧心病狂的追杀而来,这般乱糟糟的阵营如何抵挡?怕不是得被狠狠的屠戮一番……
如此,一直折腾到天亮,好不容易将大军安顿下来,唐军也没有追杀过来。
只是无意之间,使得原本为后阵的营地莫名其妙的成为前阵……
等到叶齐德意识到这件事,意欲赶紧将粮秣辎重都撤回,唐军虽然兵力不多,但极其精锐,尤其是骑兵战术来去如风,倚仗火器之利极其凶悍,万一再被偷袭一波,自己难不成要将这十余万大军饿死在这西域?
然而未等他下令,此战损失清点便报了上来,听闻那一个个数字,叶齐德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没晕过去。
将近一万人阵亡,数千人重伤,失踪者更是多达两千人……以阿拉伯军队的医疗水平、药物数量,基本轻伤只能扛着,重伤等同阵亡,而那些失踪者更是毋须寄予奢望,这等冰天雪地之下,四周又尽是对阿拉伯人恨之入骨的胡族,生还归队的可能性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与损失相比,更为严重的是军心不稳士气低迷,以及主帅叶齐德自信心大受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