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宗站在一处房舍的门前,居中调度指挥全局,实则这个时候激战正酣,敌人又仅从正门进攻,根本毋须调度,也没人听他的,只需死力顶住便是。见到辛茂将率人策骑而出,许敬宗登时大惊失色,连连惊呼:“这小子干什么?疯了不成?外头叛军人多势众,难以偷袭啊!”
别看平素他对辛茂将横挑鼻子竖挑眼,但除去家世不显之外,论才华、能力、人品、担当,辛茂将都是年轻一辈当中的佼佼者,许敬宗未必就不满意。况且无论怎么说这也是自家女婿,总不能让他战死沙场,使得自己闺女守寡吧?
周围书吏、兵卒、学子们也不知辛茂将此去为何,面对许敬宗的问题自然是面面相觑。
许敬宗顿足道:“速速去将岑长倩叫来!老子倒要问问他,为何这等时候还要派人出去?简直就是送死!”
他以为辛茂将是出去偷袭叛军后阵,以缓解正面之压力,便对岑长倩甚为不满。平素你俩好称兄道弟呢,这等时候却让辛茂将出去送死,简直过分!
再者说来,就算你不念平素交情,可总知道辛茂将是老子的女婿吧?那么多的学子却单单将辛茂将指派出去送死,可曾将老子的颜面放在眼中?
是可忍,孰不可忍!
许敬宗怒气勃发,心里琢磨着如何训斥岑长倩一顿,让这小子知道老子才是书院的主薄,是当下的最高长官!
未几,前去传讯的学子急急忙忙跑回来,却是一个人回来的,并未见岑长倩的身影。
许敬宗愈发恼怒,瞪大眼睛,怒道:“那小子如何不来?”
那学子喘着气,道:“回禀主薄,岑兄说了,眼下叛军攻势猛烈,他不能擅离职守,若主薄有何要事,请上墙头上去,当面吩咐。”
许敬宗肝火上升:“老子没什么事吩咐,就只是想问问他这等时候,何以派遣辛茂将出去,有何意图?”
那学子咽了口唾沫,赔笑道:“这个岑兄倒是说了他说若是主薄疑惑辛茂将出去之事,可告知主薄稍安勿躁。”
许敬宗奇道:“到底原因为何,有何目的?”
那学子瞄了许敬宗一眼,旋即垂下头去,小声道:“岑兄说……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许敬宗:“……”
他差点当场暴走,娘咧!
老子这是被架空了?!
虽然他对于此次遵从太子诏令前来镇守铸造局的有些抵触,认为并无胜算,太过凶险,可既然已经来了,且身为书院学子之领袖,自当竭尽全力击溃叛军,立下一桩大大的功劳,从此成为东宫的肱骨砥柱,日后太子登基,怎么说也是一桩从龙之功。
然而眼下的情况却是初来此地,麾下的学子便将他架空,使得他命令难出周遭三尺之地。
如此一来,一旦战败,导致铸造局失陷,这个罪名必然是他许敬宗的,谁让他是此次行动的最高长官呢?太子诏令亦是对他下发。莫说什么被学子架空这等事,到时候这个黑锅只能他来背,况且被学子架空这种事难不成还是什么荣耀?
而若是守住了铸造局,击溃叛军试图缴获库房之中火器的图谋,那么功劳却有大半要记在岑长倩等人身上。
毕竟这帮家伙身先士卒,且主导全局……
许敬宗抬起头看看这漫天大雪,心情充满愤懑与悲怆,即便是当初被房俊收拾得狼狈不堪之时,亦不曾有过这般憋屈之感受。
话说回来,现在的年青人一个两个都那么猛的?
房俊也好,裴行俭也罢,再加上书院中的岑长倩、欧阳通、辛茂将等人,特娘的一个个心黑手狠,抢班夺权的事儿干起来得心应手,熟练得很……
这还让他们这些老家伙怎么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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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茂将可不知自家老丈人此刻正在铸造局内捶胸顿足、愤懑恼怒,他率领数十学子自铸造局西门出来,见到附近并无叛军,遂快马加鞭,顶风冒雪一路向南疾驰,不一会儿便抵达昆明池畔。
大雪覆盖之下,昆明池的堤坝好似一条蛰伏的长蛇一般,在平地上陡然凸起,辛茂将策骑来到堤坝之上,便见到泄水口一侧人工挖掘建造的船坞,十余艘舰船停泊其中。
因水面冰封,这些舰船也都被固定在那里,即便风急雪骤,亦不动分毫。
辛茂将当即翻身下马,带着一众学子踩着坚冰来到舰船附近,未等他们靠近舰船,负责在此看护的兵卒已然冲了出来,不过都认识辛茂将,听闻他要征用舰船,也未作阻拦。
辛茂将带人爬上船去仔细检查,见到船首、船尾的几门火炮都用厚厚的油布仔细包裹,又以麻绳紧紧捆扎,登时大为放心。
“大家一起动手,将炮弹搬到船上!”
“喏!”
数十学子一起动手,将库房之内一箱一箱的炮弹尽皆搬上船。然后辛茂将点燃几颗震天雷丢在冰面上,将坚冰炸碎,向着昆明池深处炸出一条通道。而后各条舰船略微升起一些风帆,大风鼓荡风帆,舰船便缓缓沿着炸开的通道驶向昆明池深处,直至百余丈的地方,方才停船下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