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家的嫡系子弟并无在军中效力者,旁支子弟也难堪大用,故而甚少拉拢得到真正的精锐兵卒投靠家中,为奴为仆。这些家兵大多是自奴仆、庄客之中挑选的青壮,略加操练之后便以之横行乡里。而房家的部曲却皆是跟随房俊南征北战的百战老卒,固然其中大多数身有残疾,但那股精气神却并未泄掉,且平素在骊山农庄以军阵之法严加操练,熟习火器战术,其战力并未比以往身在军中之时差多少。
一方是乌合之众、豪门刁奴,一方是百战精锐、战力高超,甫一照面,高下立判。
大雪之中,鲜血迸溅,战斗忽然便爆发,双方兵卒迅速颤抖在一起,原先被家兵围拢的长孙温在马背上暴跳如雷:“杀,给老子杀!一群酒囊饭袋的东西,谁敢退后一步,老子先宰了他!”
身边家兵闻言,纷纷冲了上去,双方混战一处。
石阶上的武媚娘赶紧拉住高阳公主的手,疾声道:“殿下,快躲回门内!”
高阳公主刚刚气盛而来,一箭射中长孙温的时候很是兴奋,但是此刻双方兵卒混战一处,呼喝厮杀鲜血迸溅,登时吓得小脸儿有些发白,哪里见过这般血淋淋的阵势?
待到武媚娘拉着她的手往回走,便将手里的弓箭一丢,顺势转身。
武媚娘左手拉着高阳公主,右手拉着金胜曼,刚刚转过身,便觉得右手被睁开,惊骇之下扭过头,便见到金胜曼已经“呛啷”一下抽出宝剑,足尖点地,纤细窈窕的身姿自石阶上猛地窜出去,动若脱兔一般,居高临下俯冲到长孙温马前,口中娇叱一声,手中宝剑猛地刺出,正中长孙温胯下战马的脖颈。
那战马吃痛,扬起前蹄“希律律”一声惨叫,将背上的长孙温掀翻在地,然后猛地撒开蹄子向一旁狂奔。
长孙温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摔得七晕八素,且肩胛之上的箭矢还在,落地之时难免牵动伤处,疼得呲牙咧嘴,惨呼出声。
周边兵卒上位反应过来,便见到金胜曼已经箭步冲到近前,一手持剑将两个意欲上前抢救的长孙家家兵逼退,另一手伸出抓住长孙温的腰带,猛一用力,居然将长孙温给提了起来。
然后纤腰一拧,转过身便向门前石阶跑去。
长孙家家兵这才回过神,见到自家五郎居然被房俊的小妾生擒活捉,赶紧冲上去意欲解救,房家部曲却也赶紧扑到金胜曼身后,将长孙家的家兵挡住。
金胜曼一口气将长孙温拎着跃到石阶之上,手中宝剑横在长孙温脖颈,娇声道:“都住手,否则杀了他!”
房府门前的混战顿时一滞,长孙家的家兵仓惶退却,房家部曲却也没有乘胜追击,退回到石阶之下,双方重新拉开距离。只是纷纷大雪之下,方才混战的街巷中央,数十人倒在血泊之中,有的一动不动,有的辗转哀嚎。
战况极其惨烈。
武媚娘与高阳公主手牵手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看着英姿飒飒的金胜曼将宝剑搁在长孙温脖颈,都有些懵……
方才金胜曼这几下兔起鹘落,不仅干净利落,更出其不意,“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可谓深谙兵法宗旨,一下子便将战斗制止。
金胜曼英姿飒爽,握剑的手甚是稳定,只是胸甲之下的胸脯起伏剧烈,方才这几下看似迅速快捷,实则消耗极大。心里不仅暗暗警惕,自从嫁入房家之后,耽于闺阁之享乐,却是懈怠了打熬筋骨,体力比之前差了许多,以后还需多多训练才行……
秀美的面容上神情坚毅,清声道:“尔等速速退去,否则吾现在便一剑杀了他!回去告诉你们家主,若是再有乱兵前来袭扰房家,吾便将此人扒皮抽筋杀来祭旗,然后阖府上下,与尔等决一死战!”
长孙家的家兵吓得魂不附体,互视之间面面相觑,他们自是不敢冲上去试图将长孙温救回,这女子身手矫健一看便是女中豪杰,杀个人估计没什么心里障碍。可他们也不敢走,今日上门来寻房家的麻烦,却将五郎陷在这里,回去之后如何跟长孙无忌交待?
长孙家如今子嗣凋零,已经死了好几个,这长孙温虽然不是嫡子,但到底也是家主血脉,万一丢了性命,他们这些人都得陪葬。
金胜曼招手,让几个部曲上前接过长孙温,宝剑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之后入鞘,吩咐道:“严密关押此人,若再有乱兵贼子登门袭扰,不管是否长孙家的家兵,便先将此人点了天灯挂在府门前,以儆效尤!”
“喏!”
几个部曲恭声应命,将长孙温接过去,目光崇拜的看着金胜曼。
军中最敬强者,即便二郎的这位小妾看上去娇滴滴沉鱼落雁,可方才那几下却是功力尽显,兔起鹘落之间生擒贼酋,制止一场血战,实在是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