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赞婆。
应房俊之邀率军前来,结果倒是顺利越过大斗拔谷口的堡垒抵达凉州城下,只是唐军却只一个校尉上前,说是主将正在营帐等候,登时让赞婆大为不满。他千里迢迢而来,结果唐军主将却稳坐中军,这摆谱摆的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这主将以为自己是房俊呐?
赞婆极为不满,差点掉头就走,只是想着自家如今被放逐与青海湖,一面靠着吐蕃一面隔着祁连山与大唐接壤,当真是前门有虎、后门进狼,若是与房俊这等权臣交恶,导致大唐对噶尔家族的策略发生转变,那他可就成了噶尔家族的罪人。
只能耐着性子前来……
他自然不认识房俊,但是能够这般位居中军,身上穿着纹饰华美的山文甲,那种渊渟岳峙的雍容气度,岂能是一般人?再联想到自己刚才大发雷霆,责怪唐军失礼,但几个唐军校尉却微笑以对,那笑容之中颇有几分恶作剧一般……
也只能是房俊了。
房俊哈哈一笑,伸手虚引向一旁:“三郎远道而来,还请就坐。”
见到果然是房俊,赞婆心中惊疑不定,施礼之后上前落座,上上大大打量。他对于这位大唐权臣甚为好奇,因为父亲禄东赞不止一次在他们兄弟面前盛赞房俊之才华、能力,认为此人迟早成为大唐军政两界屹立不倒的巨擘,成就绝对不在任何一位贞观勋臣之下。
现在看来,除去满脸风尘仆仆之色显得比自己还年青,眼眸明亮眼神深邃,倒也没什么出奇之处……
房俊见他不断打量自己,先让亲兵奉上香茗,笑道:“怎么,三郎莫非以为本帅乃是冒名顶替不成?”
赞婆摇摇头,直言道:“这倒不曾,只是心中疑惑,此番前往漠北平叛,随便派一个副将即可,岂能劳动越国公大驾?毕竟眼下西域激战正酣,大食军队凶悍非常,稍有不慎安西军就会大败。”
相比于漠北,西域的重要性何止重逾十倍?放着西域十余万大食军队不管,却亲自带兵前往漠北平叛,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房俊请赞婆饮茶,淡然道:“此番见面,本帅倒是要想三郎道歉,还请宽恕本帅欺瞒之错。”
赞婆端着茶杯,奇道:“越国公何处有所欺瞒?”
房俊缓缓道:“本帅此番出兵,非是为了漠北平叛,而是要直捣关中、驰援长安,将叛军彻底击溃,扶保东宫!”
“啊!”
赞婆惊呼一声,差点将手中茶杯打翻,连忙放下茶杯,瞪圆眼珠:“那越国公亦是想要在下协助您返回关中平叛?”
房俊颔首道:“正是如此。”
赞婆一时无言,暗暗叫苦。
长安之乱局,他自然一清二楚,眼下到底是东宫能够坚持到底,亦或是关陇兵谏成功,尚在未知,一切皆有可能。他之所以接到房俊书信便如此痛快的率军前来,乃是因为与东宫、房俊交好附和噶尔家族的利益,出兵助其漠北平叛,即便付出代价亦是在所不惜。
但参与到大唐内部的权力之争,这却是噶尔家族绝对不愿意的。
因为只要参与进去,就必须择选一方站队,东宫也好,关陇也罢,一旦获胜自然可以攫取更大的利益,但风险同样存在,一旦站队的那一方失败,噶尔家族就必须承担相迎的责任。
胜利一方必然对噶尔家族愤恨不已,使得噶尔家族的利益遭受巨大损失。即便噶尔家族再是看好房俊,这等风险却也是不愿意承担的……
房俊见赞婆闷声不语,却不容许他思量太久,逼迫道:“本帅此番驰援长安,路途遥远时间紧迫,为了等候三郎这才耽搁两日。现在,就请三郎直言,可愿助我回京平叛?千万莫要对本帅说什么需要请示令尊的话语,这件事三郎你自可抉择,本帅也等不得那么长时日。”
面对房俊的咄咄逼人,赞婆有些冒汗,这人锋芒毕露,太难应付……
他也知道房俊不会容许他借故拖延,心中权衡利弊,沉吟半晌,只得无奈说道:“若是站在噶尔家族的立场,这件事是万万不能答允的,毕竟弊端太多、后患太大。但谁叫在下对越国公素来仰慕,且一见如故呢?既然事已至此,罢了!大不了回去之后被父亲重责一番,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这一回与越国公并肩作战的机会!”
倒也是一个人才,分明心中想要骂娘,面上却是慷慨激昂,一副“也就是你房俊面子大”的模样……
当然,能够促使他做出这般抉择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房俊忽然出现在此地,且虽然号称带了一万骑兵,但以赞婆目测,绝不下三万之数。种种迹象,都表明一定是西域战局有了翻天覆地之变化,而且必然是唐军大获全胜,否则房俊能够自西域脱身,且抽调如此之多的兵马?
连番击溃吐谷浑、大食国,房俊麾下军队的战力实在是骇人听闻,以此等百战精兵驰援长安,再加上自己带来这一万精锐,与东宫里应外合,胜算将会大大增加。
这也是一场豪赌,一旦赌赢了,不仅可以获取房俊的友谊,更会使得大唐太子一系轻易接纳噶尔家族,利益实在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