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奇道:“房二身在西域,与大食军队鏖战不休,此刻居然现身此地,莫不是已经彻底放弃西域,将右屯卫与安西军尽皆带回?”
“嘶!若是如此,那关陇各家可就麻烦了!右屯卫悍勇绝伦天下无敌,那安西军亦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关陇拿什么跟人家打?”
“此次房二回京,定然一举扫荡糜烂之局面,东宫反败为胜,关陇覆亡在即!”
……
眼瞅着越扯越远,有人着急道:“关陇是否覆亡,东宫能够逆转,与吾等何干?吾等不过是一守城兵卒而已!还是赶紧想想是否要放开城关,任凭房二入关吧!”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非是吾等贪生怕死,这房二引着麾下百战精锐直抵关下,吾等区区一旅人马,纵然悍不畏死又能挡得住几时?还是赶快放开城关吧,那房二看在王爷面上,大概也不会为难吾等。”
……
众人七嘴八舌,吵得李灵夔脑仁疼,气得大喝一声:“住口!”
吓得众人齐齐噤声。
李灵夔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房二这厮就是个棒槌,这会儿若是不放开城关,一旦被他挥军攻陷,吾等怕是难逃活路。之前,舅父曾嘱托于本王看紧这萧关门户,然而眼下局势如此,为之奈何?罢了,为了兄弟袍泽之性命,本王也只能辜负舅父之托付。”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自家王爷果然与关陇此次兵谏有所瓜葛……
李灵夔感慨一番,挥手道:“速去打开城关,本王亲自出关会见房俊,定要给诸位求一个活路。”
他暗中受宇文士及嘱托,定要封锁萧关,使得关中隔绝内外,确保兵谏胜利。但此刻房俊陡然兵临城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兵谏之成败?但未免事后被舅父埋怨,只得作态一番,此间必有关陇之耳目,到时候可将自己的话语态度传递过去,显示自己非是背叛关陇,实在是身不由己。
当即,一群将校簇拥着李灵夔走下城楼,将两扇厚重的城门打开,李灵夔一马当先走出城关。
漫天飞雪之下,面前骑兵队列严整、士气高昂,无论兵卒战马皆是剽悍之色,实乃天下强军。
李灵夔来到两军阵前,大声道:“本王乃鲁王李灵夔,敢问越国公何在?”
面前骑兵缓缓向两侧移开,中间闪出一条通道,一骑自后阵缓缓而来,马上将令顶盔贯甲,来到李灵夔面前,于马上一抱拳,道:“微臣房俊,见过鲁王殿下!”
李灵夔轻叹一声。
本以为这回关陇兵谏胜券在握,之后朝堂之上权力更迭,自己背靠舅父投机一回,亦能攫取一些利益。孰料美梦正酣之际,房二便悍然引兵回京,直捣关陇腹心,局势陡然逆转。
无论最终谁胜谁败,他此刻都必须放开城关,否则性命难保。只是如此一来,之后胜利一方论功行赏,无论如何也没自己的份……
心中再是郁闷,却不敢有半点托大,甚至干脆甩蹬离鞍跃下马背,上前两步来到房俊马前,大笑道:“越国公为国征战,劳苦功高,本王心中钦佩,今日便为越国公牵马坠蹬,迎你入关!”
既然认怂,那自然就得将姿态做足,在房俊面前再是低声下气也不丢人,人家有这个资格。若是明明怕死,不得不放开城关却还要展示自己身为亲王高高在上的尊严,那才是蠢不可及。
房俊却也没有顺势让李灵夔牵马,先是一挥手,对身后兵将道:“速速入关,直抵渭水之畔安营扎寨!”
“喏!”
身后数万骑兵风卷残云一般呼啸着冲入城关,顺着直捣直扑渭水。
房俊则与李灵夔一同来到关内,李灵夔道:“左右大军尚需休整一番,二郎不若陪本王稍作,喝杯酒聊一聊,让本王听一听二郎这一路挣扎杀伐之旷世功勋!”
房俊谢绝道:“微臣此番回京,身负重任,焉敢在此耽搁片刻?只等挫败逆贼,拨乱反正,再与殿下把酒言欢。”
李灵夔心中感慨。
面前这年青人脸庞比以往更加黑了几分,只不过原本莹润的面色如今染满风霜,两颊凹陷、颧骨耸起,便是那一双如刀如墨的眉毛亦是杂乱不堪,足矣想见这一路数千里长途奔袭,到底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然而此刻陡然出现在萧关,自此入关一马平川,所有的付出都将得到回报。
一旦击溃关陇军队,扶保太子坐稳东宫,关陇势力将会彻底逐出朝堂,自今而后,房俊便是东宫潜邸的第一功臣,只待他日太子登基,便是首辅之臣、宰执天下,无人可与之争。
他抬手抱拳,语气诚挚:“既然如此,本王亦不强求。咱们两个乃是实在亲戚,客套话亦不多说,只希望二郎此去长安能够擎天保驾,立下盖世殊勋,待到他日位居宰辅,一遂凌云之志。”
房俊面上笑嘻嘻谦让,心里却甚是腹诽:屁的亲戚,老子若不是引着数万大军兵临城下,你小子性命将要不保,你会这般轻易放老子入关?
口中道:“多谢殿下吉言,不过此刻微臣回京之消息怕是已经传到长孙老贼耳中,必然布下天罗地网,此去长安,危险重重啊。”
李灵夔便有些尴尬。
消息自然是他命人传回长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