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是有不得而为之之事发生,否则长孙无忌绝不会如此破釜沉舟,就算他肯,其余关陇门阀也断不会赌上百年家业陪着他发疯。
而这个迫使长孙无忌“不得已而为之”之事,李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是房俊带来的变故……
略作沉吟,李靖道:“殿下明鉴,纵然越国公不曾挥师回援,亦必然是外界发生了何等变故,这才促使长孙无忌不得不破釜沉舟,毕其功于一役。”
李承乾颔首,这一点他亦是如此认为,否则只需再过月余,东宫六率伤亡殆尽,就只能自玄武门撤出皇城,东宫大势尽去。
除去兵谏之处左屯卫、皇族军队以及关陇军队对玄武门施行攻伐之外,再无任何战斗在玄武门外发生,东宫属官一致认为这不仅仅是长孙无忌忌惮右屯卫之战力,应当也有“围三缺一”的战略深藏其中,就是要留着这样一条活路给东宫六率,一旦濒临绝境之时尚有后路可退,不至于非得宁死不降,拼一个鱼死网破。
由此可见,关陇叛军虽然咄咄逼人,实则留有余地,对东宫如此,对自己自然更是如此。
而眼下这般疯狂进攻,毫不顾及关陇军队之伤亡,即便拼上家底打光亦要攻陷皇城的气势,很显然已将所有后路堵死。
不成功,便成仁。
这可不是长孙无忌一贯的行事作风……
见到李承乾认同自己的猜测,李靖心中一松,就怕这位太子殿下冥顽不灵,那就极易错失战机。
他精神振奋,续道:“殿下,以关陇门阀之底蕴,其纠集而起的兵马固然皆是乌合之众,但数量太多,足矣将皇城湮没。东宫六率再是悍勇无畏,但双拳难敌四手,在关陇这般不计伤亡的猛攻之下,用不了多久便会损失殆尽。一旦某一处兵卒死伤惨重,导致防御疏漏,叛军即可破城而入,届时再无回天之力。”
李承乾面色凝重,缓缓颔首。
这是事实,之所以东宫六率能够在叛军围攻之下坚持这么久而保皇城不失,是因为长孙无忌一直没有如眼下这般疯狂进攻。因为这般疯狂的打法,可谓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就算将皇城攻陷,关陇的家底却打光了,那又有什么用?
而眼下,长孙无忌显然不管不顾了……
李绩沉声道:“殿下,皇城太大,东宫六率损失惨重,难以全面顾忌。不若干脆放弃城墙,收缩兵力,精兵良将聚于一处,在皇城之内与敌周旋,尚可多坚持几天!而殿下则秘密从玄武门撤出,一旦皇城不可固守,便连玄武门也一起放弃,率军直奔河西,凭借地利固守,以待天下勤王之师。”
守,是肯定守不住的。
与其被叛军自某一处攻破城墙防御,进而造成全军混乱被敌人趁势击破,不如主动后撤,依托皇城之内无数殿宇楼台予以抵抗。以东宫六率之精锐,巷战对上乌合之众的叛军,能够更大限度的予以杀伤。
就不信长孙无忌当真什么也不顾了,拼着打光家底也要死战下去。
至于劝说太子撤出皇城,这是李靖早已绸缪之事,只不过李承乾一直严厉拒绝,这才不敢提及。眼下局势危急,一旦太子陷身于皇城之内,则大势尽去,若太子可从容脱身,则名分大义尚在,战局便还有缓解。
果然李承乾还是如以往一般,面对劝谏他撤出皇城之事,拒绝得很是坚定:“万万不可!眼下长安兵乱,整个天下都在观望,孤尚在皇城一日,便是帝国储君、监国太子,没人敢擅动。可孤一旦撤出皇城,就代表着叛军兵谏成功,河东、河西、河内等等各方势力必然趁机而动,彻底投靠关陇,其大事必成!”
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按照眼下种种迹象,父皇必然已经凶多吉少,若是他这个监国太子此刻放弃皇城出逃,则自此之后关陇将会彻底占据名分大义,即便他逃亡河西得到陇西各方势力之支持与长安分庭抗礼,也不过是内战之肇始而已。
可即便陇西各方势力全力支持,又如何与占据关中、挟持天下的关陇抗衡?失败乃是迟早之事。
于此拼个鱼死网破将整个帝国打得支离破碎、国势衰颓,还不如死战皇城,杀身成仁。
不过就在李靖一脸失望之际,李承乾道:“最多,孤答允与宫中父皇妃嫔以及东宫属官退往玄武门,可放开城墙防御,与敌决战于皇城之内。但这座皇城乃是大唐之象徵,既然毁于孤之手,那就孤就必须给于一个交待。要么坚守皇城反败为胜,要么战败身死,以孤之鲜血,向父皇谢罪。”
无论如何,他不会离开皇城,眼睁睁的看着父皇交到他手里的这座巍峨恢弘的皇城毁于战火,已然是他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