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话并不准确,胜负是一定的,单只是关陇这群乌合之众,就算再多一倍又岂能是房俊麾下精锐的敌手?只不过叛军人数实在是太多,即便是车轮战术,亦可死死的拖住一段时间。
而现在,东宫缺乏的正是时间。
更何况房俊数千里奔袭而回,整个关中、陇西皆已被叛军占据,军械粮秣势必难以为继,困难重重,不可能一战而定。
对于张士贵的能力,李承乾甚为信任,他不知兵事,张士贵说了自然便信。
因此忧虑道:“卫公那边,怕是坚持不了许久啊。”
任李靖再是“军神再世”,实力如此悬殊之战斗亦是无法可施,溃败迟早之事。他固然早有死守太极宫与敌皆亡之信念,可又怎能愿意东宫六率这些忠臣义士一同随他赴死?
之前举目无援,心若死灰,愿意战死太极宫以彰显储君之骄傲。现在房俊数千里奔袭而回,局势发生天翻地覆之变化,自然再不能轻言生死。
可若是无法固守太极宫,早早沦陷失守,那么城外奔袭而来的房俊便只能以硬碰硬去硬憾关陇叛军,里应外合之策略彻底告吹,形势愈发不利……
这令李承乾甚为郁闷,原本房俊奔袭回援的消息抵达时带来的兴奋已经消失殆尽,代之而起的便是对眼下局势的迷惘与焦躁。
说来说去,还是李绩统御数十万大军引兵在外所引发的种种变数实在是太过不可猜测……
这个李绩到底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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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身在延寿坊一边养伤一边指挥军队猛攻太极宫的长孙无忌,亦对东征大军的行程感到不可揣度,甚为忧虑。
疑问也是一模一样——这人想要作甚?
房中,宇文士及与另一位老者坐在床榻对面,面色凝重。
长孙无忌将手中战报放在床头书案上,蹙眉看着那位老者,问道:“骏威以为如何?”
这位老者鹤发童颜,年纪明显已逾古稀,但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浑不似寻常老者那般浑浊不清,乃是河东柳氏的家主柳刚,字骏威。
听闻长孙无忌发问,柳刚捋着颌下雪白胡须,沉吟道:“英国公素来足智多谋,唯赵国公可堪比拟,老朽愚笨之人,焉能揣度其真实用意?实在是不知。”
长孙无忌轻轻活动了一下伤腿,自书案上拿过茶杯呷了一口,叹息道:“英国公智谋无双,又岂是吾可企及?只不过眼下其引兵在外,充满了太多变数,不得不防,却又不知如何提防。”
没人比他更清楚李二陛下已经驾崩的事实,此等情形之下李绩将数十万大军掌握手中却行踪诡异,其心中到底作何想法,实在是无从猜测。
因为,东征大军之中再也无人能够掣肘李绩……
柳刚见到长孙无忌神态随和,心中担忧彻底放下,反问道:“越国公现在抵达何处?”
河东柳氏虽然亦是世家门阀,但实力并不强,即便举族出力,却也很难得到长孙无忌的青睐。而且自己的侄子柳奭在铸造局一举炸死关陇兵卒无数,导致长孙无忌占据铸造局缴获火器用以攻城的企图彻底告破,很难相信这个“阴人”不会迁怒于河东柳氏。
甚至,晋王殿下明确告知长孙无忌不会在此等时候继承储君之位,更使得长孙无忌的谋算出现极大之漏洞。
河东柳氏乃是晋王妃王氏的母族……
长孙无忌一脸随和,好似这些事从未放在心头,回道:“再有不足两日,便可抵达中渭桥附近,一场大战随时爆发。”
虽然战事未起,但谁都知道这必将是一场惨烈至极的大战,想要将房俊堵在渭水之北,关陇军队必将付出极大之代价。
柳刚松了口气,道:“还好,最迟明日晌午,河东各家派遣之军队便可抵达长安,届时任凭赵国公调遣,绝无怨言。”
一直默不作声的宇文士及忽然问道:“河东裴氏派军多少,又由何人领军?”
柳刚楞了一下,迟疑道:“吾并不清楚,只听闻裴家大抵调派了五千兵卒,由尚书左丞裴熙载领衔,与吾家差不多时间自河东出发。”
宇文士及便摇了摇头,长孙无忌亦是面色不虞。
河东诸姓,源远流长,那是比关陇门阀更为久远的氏族门阀。而其中根基最深、势力最大、名声最著,则莫过于河东裴氏,举族开枝散叶,子弟鼎盛,血脉无数,无论实力亦或是影响,都绝非河东柳氏可堪比拟。
然而此次响应关陇自号召(威逼),却只派出五千兵卒,由尚书左丞裴熙载领衔……